璃落不得不欠欠身坐回去,担忧望着站在厅中的轻雪。
轻雪回以她感激一瞥,挥袖甩开善音的拉扯,自己走了出去。却惊见所谓的罚跪并不只是在日头下跪着,而是手举一个沉重的花盆搁在头顶,一动不准动跪在蜜蜂嗡嗡的百花丛中。
也就是说,不仅仅是跪,而且还要被蜜蜂扎!
看来这个大夫人是一日不整她,心里一日不痛快了!她望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蜂,忍住臀部的疼痛跪进那片花海里。而后闻着那片浓烈的香,轻轻闭上眼睛。
跪到晌午,落音突然慌慌张张跑过来,叫道:“大夫人好端端的无故让大蜜蜂蛰了,好大的一群,突然飞进夫人房里……嬷嬷吩咐下来,要将东院的蜜蜂全赶出去。”
轻雪不动声色一笑,放下搁在头顶的花盆。
“二夫人,少主让您即刻去书房一趟,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她秀眉拢起,撑着爬起来,“为锦红的事?”
“奴婢不知,这就带您过去。”
“好。”去去也罢,她倒想看看这对夫妻还要整出什么事来。
等走到引凰阁,她看到他一袭青衫,长身玉立负手站立在窗前,冷冷回首,利眸已恢复了幽深的墨色。一双剑眉,一张轻抿的薄唇,意气风发。
“二夫人,你来了。”偌大的书房里,除了他,原来还有刚才那个为她解围的璃落在,女子搁下手中的墨条,捏着帕子走过来,“璃落见过姐姐。”
“璃落,你不必向她行礼。”站在窗边的男人朝她们走过来,对粉裳璃落道:“你与她平起平坐,没有姐妹之分,现在你先出去,我有话与她说。”
“好。”璃落欠欠身,退出去。
门一关上,男人的脸即刻变冷:“你想让本少主给你讨理吗?”
“不劳烦少主。”轻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微微低下螓首:“大夫人教训得是,妾身甘愿受罚。”
“甘愿?”男人仿若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利眸呈现揶揄:“假若真甘愿,何以用魔音引那些大蜂蜇她?告诉本少主,你和雪衣擎苍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不懂少主在说什么。”她依然敛着双目,视线垂在光亮的地板上。
“抬起头来!”他的语,陡然转为命令。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眸子:“大夫人让蜜蜂蛰伤的事,我一概不知,还请少主查明。”
“那个裂唇的小婢快死了。”他突然道,对她的话不急不躁,撩袍在椅子上坐下,“她在牢里顶多还能撑一日。”
“她根本没做错什么事,即刻放了她!”她的心蓦的一沉,这才有了情绪。
“用魔音诱本少主的马入鬼谷算不算罪大恶极?”他挑眉盯着她,俊脸上分不出喜怒:“或者说,她才是那个与擎苍有关联的人?”
“如果你要擎苍的行踪,我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不要紧。”他笑,唇角勾起:“只要能慢慢记起来就好,那个小婢同样一口咬定不知道,所以她被关在黑牢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只能等死。”
“你故意的!”她直勾勾看着那张脸,只觉头皮直发麻:“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我故意的?”他站起身,不允自己用仰视的姿势去看这个女人,居高临下盯着她:“从代嫁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会有今日的场面,死一个贱婢算什么!想做一个聪明的女人,就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我以为一手遮天的凌霸主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要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眸中同样噙着抹讥讽,与他冷冷对视:“债有头,冤有主,是我云轻雪贪图荣华富贵代替姐姐嫁进来,少主该对付的人是我,而不是为难无辜的云浅!”
听她这么一说,凌弈轩的剑眉跳动了一下,冷笑出声:“假若你们果真贪图我凌府的富贵,本少主绝不为难你,但是,你果真是为这些而来?何以本少主感受不到你的一丝殷勤?”
“既然是代嫁,我不奢望能得少主的怜宠。”她立即将一排浓密的睫毛垂下去,红唇轻掀,吐着违心的语。
“是吗?”凌弈轩看那突然柔顺下来的模样一眼,道:“过来!”
过来?她暗暗吃惊,抬眸瞧到这个男人挑眉示意她走到他身边去,黑眸中盈亮,好整以暇等着她。
她踟蹰了一下,终是深吸一口气,绕过桌子缓步走过去,在离他两步远处停住。
“本少主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他勾唇笑,陡然一把扯了她摔坐在他腿上,用掌掐着她的腰:“服侍本少主,倘若你服侍得满意,本少主便让你做新宠。”
她一手紧拽着他的前襟,一手撑在书桌上,“等晚上再服侍,妾身身子现在不大舒服。”
“哪里不舒服?”他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色,掌下的力道却掐紧一些,大掌故意停留在她的臀部上:“差点忘了你才刚受过体罚,而且旧伤未愈,连白锦都染红了。”轻轻一捏,“还疼吗?”
当然疼!她倒吸一口气将手中拽紧,上身直直往上挺起,而后放弃方才所有的委曲求全,从他的腿上站起身。她没有必要让自己表现成一个极欲得宠的女人的,不管她有没有成为新宠,她知道这个男人都不会放过她,大夫人也不轻易让她好过。
也许真实一点,她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跳下他的腿,她撑住桌角稳住身子,对他冷道:“我确实非完璧,所以甘愿受罚,没有锦红,更无脸回娘家拜见爹娘,只请少主能给一处安身之地。”
“这么快就妥协了?”他俊脸倨傲冷漠,对她的逃离举动一点也不惊奇,抿唇冷笑:“我还以为你会懂得把握时机,要知道机会一旦错失了就没有第二次了,女人,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多谢少主抬爱。”她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冷颜,心口一阵翻涌。是啊,就这样嫁进来了,这个男人又怎么肯轻易放过她呢!
再冷冷一笑,拉开门走出去。她相信他的刻意宠爱不会比大夫人给她的皮肉之苦好到哪里去,所以她不需要去争取,只要明白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不会这么轻易让她死就好,因为对他们来说,留着她还有用处!
走出引凰阁,竟发现刚才那个粉衣女子站在园子里,淡粉色纱裙裹身,外披白色烟纱,微露纤细颈项和锁骨,裙幅褶褶如月光流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
“姐姐。”步态雍容柔美,一缕青丝垂在胸前,随她迎风走动的动作微微掀起,粉黛薄施,娇嫩可人。
女子唇边始终挂着笑,对她欠了欠身:“妹妹璃落请姐姐去百枝莲坐一会可好?姐姐过门,妹妹还未拜访姐姐。”
轻雪看着女子唇边那对笑涡,只觉得特别亲切,却又为女子对她的称呼有些怪异。她大概知道自己是侧夫人,也就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姬妾,而且刚才那个男人也说了她们没有姐妹之分,何以这个女子还要如此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