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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看到了什么(第1页)

《红楼梦》里宝黛初见,宝玉摔玉后说来了这么个神仙似的妹妹,梦游太虚幻境,他又遇到了神仙姐姐——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

这个梦是宝玉的绮梦,也是噩梦,不说后面被夜叉拖入迷津的惊悚恐怖,只听太虚幻境里的名字,种种色色都是女儿的不幸。作者开篇说明写书的目的是为不埋没天下女儿,正是因为他看到了她们的不幸之深。宝玉混沌,走进薄命司翻女孩们命运的判书,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生就是这样,最清楚明了的对命运走向的暗示往往出现在最懵懂的时候,与之擦肩而过无知无觉。

警幻仙姑的职责非常奇特诡异,“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这偏僻怪诞的想法也只有《红楼梦》里才有,作者不仅在书中造了现实中的大观园,还在虚空里建了个精神世界的大观园。“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副对联甄士隐曾见过,这里又出现,既给读者加深了太虚幻境存在的印象,又再一次提醒读者,文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需用心体会。

宝玉只顾好奇,对薄命司三个字毫无反应,翻看了那些册页,也不知上面说的什么。第一次读这些判词也跟宝玉一样,知道其中必有文章,可万万想不到谜底。读过一遍翻回来再看,窥破天机般惊喜过后,对《红楼梦》没有结尾万分惋惜。惋惜之余,又庆幸可以从判词中知道每个人的结果。从没有哪本书这样让人牵肠挂肚过。

警幻仙姑说起宝玉到太虚幻境是受荣宁二公之托,“万望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或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俗语说没在红尘里打过滚的和尚不是真和尚,作者如果不是经历家庭巨变,也不会有巨眼巨笔规划这么多人的命运。《红楼梦》从宝玉出场就是各种差评:偏僻乖张、古今不肖无双之类,到了这回才有个正面评价,“仙姑知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荣宁二公说他“聪明灵慧”,露出了宝玉的真面目。

宝玉听《红楼梦》曲,只觉“散漫无稽,不见得好处,但其声韵凄惋,竟能销魂醉魄”。读者听不见曲调,那些词一一看过去,每个人物的一生都历历在目。引子的第一句“开辟鸿蒙,谁为情种?”就问得让人心惊胆战,既怕自己是,又怕自己不是。元春的[恨无常]: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梦里告诉爹娘命入黄泉,元春到底经历了什么?脂砚斋评说“悲险之至”。元春的悲惨命运,将整个家族带进了险境。

还有史湘云的“云散高唐,水涸湘江”、妙玉的“风尘肮脏违心愿”、凤姐的“一场欢喜忽悲辛”、李纨的“昏惨惨黄泉路近”,更不用说宝钗的“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我们看了这些人的结果,再回头看她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一生,如同看风月宝鉴的两面,一面红粉一面骷髅,让碌碌中人多少有点心灰意冷。如果哪个能在眼前有余时及时缩手,也就没有白读《红楼梦》。

宝玉得天机而不知,在梦中娶了宝钗黛玉的合体“兼美”,坠入迷津惊醒,跌回现实,我们也从云雾缭绕的仙境收回目光,看到宝玉从惊恐中睁开眼睛,几个丫环围上来安慰,一切都那么真实鲜明,像我们眼前的生活。在其中翻滚的时候,我们如果能偶尔梦游下太虚幻境,从高处俯瞰下身边诸人的命运,焦愁劳苦能减轻许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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