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鄒北期思前想後,還是認為藥的事有必要趁早提,「剛剛……醫生說,有個藥在做臨床試驗,說爸的病適合用,問我們願不願意。」
衡時的身份太難解釋,他索性用醫生代替。
母親不太懂試驗的事,聽說有藥笑彎了眼:「有藥啊?那你爸是不是很快就能治好了?要花多少錢啊?」
「不用錢,其他治療費也有減免,」鄒北期嘴唇翕動,「藥還沒人用過,不知道效果怎麼樣,所以能不能治好……不好說。」
母親頓時靜默,連帶原本略現希冀目光的父親,眼神也暗了下去。
鄒北期這段時間除了去公司照常上班,其餘時間基本都在醫院。自從說起藥的事,病房裡氛圍顯得頗為嚴肅。他和家人談論很長時間,最終才決定試用藥,與其不知道哪一天會撐不下去,還不如放手一搏。
「期期,沒事,你爸運氣好著,娶了你媽又生了你,這輩子就是天大的福氣。」父親笑著,輕輕拍在鄒北期的手背上。
「嗯。」
真的有天大的福氣就不會得病了,鄒北期想。他眼眶莫名一酸,但見明明是病人的父親還盡力安慰自己,便沒有放任情緒迸發。
他抽時間給閆則回電話,說明父親同意試驗的事。沒過幾天醫生就和衡時一起出現在病房裡,鄒北期在旁邊聽著醫生說明注意事項,衡時在一旁補充。在一期試驗階段,父親的健康狀況會有專人每天進行密切監護,各項生理指標的檢測也會變得頻繁。
鄒北期不放心,開頭的這幾天他向公司請假,每天對父親悉心照料。母親一開始不同意,讓他專心事業,鄒北期好的壞的說盡,好不容易才勸動母親回去休息。
平時都是其他研究員來查看父親的狀況,衡時今天破天荒地出現在病房裡,一語不發地看著機器里顯示的各項指標。
「我爸怎麼樣?」鄒北期沒忍住問。
「一切正常。」
鄒北期來的時候恰好給自己捎上一份路邊攤炒粉,父親則是一如既往的營養餐。他先解決父親的用餐問題,見對方深深睡去,才給自己的炒粉揭開蓋子,香氣撲鼻而來,對面的衡時倒是皺起眉頭:「病房裡別吃味道太重的東西。」
「下次不會了。」鄒北期心想確實有可能影響他人,老老實實認了錯,「你不吃東西嗎?」
衡時和他一樣坐在這裡一早上,連杯水都沒喝過。
「晚點,我不急。」
「要不要吃炒粉?我還沒吃過。」鄒北期將剛被他分開的一次性筷子遞到衡時面前,卻只換來對方冷若冰霜的回應:「我不吃這些。重油鹽,衛生缺乏保障,味道太濃,你最好也少吃。」
確實衡時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吃路邊攤的人,原文對他的描寫驟然跳進鄒北期的思緒里——總概成講究這個詞。
但實際上衡時最開始並非如此。很小的時候,他因為被檢查出患病,被父母拋棄在院。後來遇到一位好心爺爺收養,爺爺花錢請最好的醫生治好他的病,把他慣成嬌貴的小少爺,只可惜爺爺沒能陪伴他太久,幾年後就因病去世。
「你這算是在關心我嗎?」鄒北期收回筷子,一怔。
「我只是不想因為你,再在病房裡聞到這種刺鼻的氣味。」
鄒北期:「……」
「還有,不要以為跟我上過床就跟我很熟。」衡時最後瞥他一眼,又將視線轉回到機器上。
懂了,意思是少和他搭話。
鄒北期其實也不怎麼稀罕。他自顧自吃著炒粉,不知怎的,他平時格外愛吃的東西,現在到了面前反而沒了胃口,甚至越嘗越噁心,沒吃幾口就收了筷子。
他還沒來得及收拾好剩飯剩菜,衡時就難得主動朝他扔來一句:「想好了?」
「嗯?」
「條件,我答應你的。」衡時的笑顯然不帶半分好意,「像你這種人,也能把這個給忘了?」
好吧,他鄒北期在衡時眼裡已經是一個不擇手段討好處的小人了。
鄒北期一時半會想不到什麼想要的,錢他有了,生命目前也能保住,他唯獨擔心的是父親的事。「你能治好我爸嗎?」
「我不是醫生,不能保證。我只能告訴你,藥至少不會害死他。」衡時目光轉向床上緊閉雙眼的病人,「我會盡我的責任,關心他的狀況,隨時聯繫專家進行治療,這方面你可以放心。」
「謝謝。」十分樸素的兩個字,但鄒北期說得很真誠。
……
鄒北期對衡時的工作表示信任,但說到底藥有風險,儘管有周身光環的主角攻把控,質量和製備標準有保障,但不一定能和父親現在的身體契合。
他生怕自己不在汁源由扣摳群,以五二爾期無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來諮詢的時候出什麼問題,幾乎是一整天都在病房裡,夜晚也要在旁邊搭行軍床睡下,以至于衡時下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面上掛著重重的黑眼圈。
夏夜風灌進房間,鄒北期拖著沉重的身軀關上窗戶。
父親睡前勸自己早點休息,還樂不可支地告訴鄒北期自己左眼皮一直在跳,很快會有好事發生。
「嗯,會的,睡吧。」鄒北期替父親捏好被角。
另一頭衡時如同機器人一般,除了看機器就是看機器,似乎是注意到鄒北期的目光:「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