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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页(第1页)

天还没亮后屋就有了动静,先是刘寡·妇起身了,她一脚迈进灶房看我们都聚集在这处时还愣了一下,“你们……”

木叔见阿平不欲开口,只得道:“清姑,你先去梳洗吧,一会老爷也该起了。”

我不由讶异,老人家起这么早的吗?此时应该还只是寅时,未到卯时呢。事实上还当真过没多久后屋又起了动静,一众人立即移步过去,唯我和阿平则乖乖回到佛房去。

桌案底下新挖的洞已经又被填了,蒲团也归正到原位。两人刚跪坐下来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阿平立即拉了我一下并给我使了个眼色。

于是当身后门被拉开时,我和阿平都挺直了腰背跪在蒲团上。心里头滚过的念却是——以他祖父的精明程度,我们能糊弄的过去吗?

空气静滞了一瞬,终于听到苍劲有力的嗓音在后响:“好了臭小子,都别装了,起来陪我说说话。”余光中阿平眨了两下眼便来拉我起身,回过头还是恭敬地唤:“祖父早。”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举动是有多萌,而看他祖父那明明威严依旧的神色里,眼神却没昨日那般凌厉如刀了。

感觉手被阿平触碰了下,懂他的意思,是让我向他祖父打招呼。

我微垂了眼向前一步腿微微弯曲,“您早。”

“都不用拘这虚礼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吧。平儿,带我去你爹的居处。”

很明显刚这句话前半句是对我说的,而后半句则是对阿平说的,明确表示他们祖孙俩要单独处一会,我不能再跟着。阿平不敢有微词,只朝我看了一眼便越过身边走向门处,一步当先走在前领路,老人的视线再度射向我时心头一震。

我想我要收回刚才对他眼神的评价,并不是过了一夜突然变宽厚了,而是,对人不同。

午后阿平的祖父便要回了,也不知之前马车是藏哪的,等走出屋时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外。村里头有养马养牛的,马车也有见,但都是那种简易拉粮的,几曾见过这般华丽的马车?自是引得村人纷纷探出头来看,眼中惊奇无比。

就在阿平祖父要登上马车前,突然刘寡·妇走上前一步恭声道:“启禀老爷,老奴有一事想求。”

顿时心下一沉,原来之前她一直默然都是为了等这一刻,她所求之事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是什么事。也难怪这次阿平祖父来却不见杏儿踪影,为的就是这一刻可以把她推到面前吧,也可让阿平不敢有异议。

眯起眼盯着她的后脑勺,刘寡·妇啊刘寡·妇,你当真是好心机!

我有看到在她一开口时阿平也面色一变,此时同我一般狠狠盯着她的侧脸,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指骨都发白了。相信这时他与我一般愤怒,可能更甚,于我而言刘寡·妇在之前以为是他的娘,生活中有摩擦尽量容忍吧,得知她是他乳母后容忍的度就削弱了,不是我不想尊重她,而是她这个人简直可以用偏激来形容。

但于阿平而言却不同,这个女人不单单只是乳母,还是从出生起就照料至今的人,相信他对她的那种情感也等同于母亲了。而此刻,却被自己信赖的人出卖,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阿平的祖父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沉凝,淡淡的眸光朝我们扫过一眼后才问:“何事?”

刘寡·妇突然跪下叩首到底,“请让老奴跟随老爷一同回去。”

此话出来不止是我怔住,阿平也呆住了,就连旁边的木叔也有动容,谁也没想到她会提出此求。

从武还是从文

只听阿平的祖父提出疑问:“你不是要照料平儿的起居吗?怎生了与我一同回去的念?”刘寡·妇依旧匍匐在地不抬头,口中回道:“回老爷,老奴已经年迈,身体大不如前了。而今阿平……公子身边有人照料,老奴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冷凛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我身上,我没躲闪,如果这是刘寡·妇的目的,那我没有理由退缩。沉滞好长一会,才听威严的嗓音再起:“刘清,既然你去意已决,那就随着回吧。念在你多年照料平儿,允你坐乘马车。”

转而又对阿平讲了一句极富深意的话:“平儿,你当知道眼下形势,莫让我等太久。”

目送着他们登上马车再逐渐远去,心绪繁复。

刘寡·妇的举动原本我以为无非就是想以退为进反弄巧成拙,可在阿平祖父允了后她立刻往后屋走了一趟,回来便已经背了包袱,很明显在昨儿夜里就都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不由重新审视她的用意,似乎她是真的想要离开这里了。

姑且不去管她是否想回去后另有所谋,还是因为几次事件里阿平的态度而心灰意冷,我更烦忧的是阿平祖父最后留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等回到屋里我就直接问开了,阿平的反应是来抓我的手在掌中轻轻摩挲,非但没能安抚我,反而让我的心都悬了起来。我说:“阿平,你给我透实话,到底你答应了你祖父什么事?”顿了顿后语气加重:“如果你觉得在这事上能瞒得过去,那便最好祈祷不要让我知道真相。”

极明显的,那双黑眸中的瞳孔收缩了下,他把头抵在我的肩上不让我看他的眼睛,用有些委屈和祈求的口吻:“兰,等晚上和你说行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好,晚上。”

给他时间整理情绪,之前在地下他祖父定然是对他施了压力的,这时若再逼他让我于心不忍。不管是什么情形,哪怕事情再坏些他祖父逼他要舍了我,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不是吗,总有一条路可以走的。

其实我自己也需要整理心情,给自己打气做心理调整。

于是这天家中虽然只有我们两人了,可气氛却一点都不欢悦,反而压抑得很。而阿平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吃饭都无精打采的,终于日落天黑,我在等着答案。

房间里,一盏油灯,两个人。

当我安静地听完阿平所述后,心里头的想法是——还好。

没有想象中最坏最糟糕的情况,他的祖父也没让他一纸休书将我给休了,当然可能这中间阿平隐掉了些内情吧,经过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谈话他祖父势必会对我有所评价,但那不重要。依照阿平所言,他祖父的意思是他们家本身出自草莽,到他父亲这辈,虽然身为长子却没继承父愿而从了文,所以他祖父给了阿平两个选择:或从军,或上京赶考。

必须是他在这两者之一里有所成就,否则,否则的后面自不用想了。

阿平来拉我的手,满目担忧地问:“媳妇,你在想什么?”我看进他眼中深处,反问:“你怎么想的?从军和赴考这两样你更倾向于哪个?”

其实说白了就是从武和从文两项选择,果然如我所料阿平的祖父是崇尚武力之人,而他父亲又恰恰相反,是个文人。不管作何选择,他祖父就是故意要考验阿平。

看他迟疑不定,我又开口:“不如听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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