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禾明白了,“我没用完。”
容决拧着眉同她对视两息,像是不耐烦又像是无可奈何,随即转头收了手。
隔绝在两人间的帷裳重新落下,薛嘉禾看看右手的竹筒粥左手的定胜糕,下意识笑了笑,又咬着嘴角将泄露出的一丝笑意收了回去,低头轻轻地咬了一口热气蒸腾、香甜软糯的糕点。
等马车终于停下时,薛嘉禾已将手中食物都用完,安安静静地等着帘子一打起,便抬眸望了过去。
果然,出现的不是绿盈,而是容决。
想来绿盈根本没被容决允许上来。
薛嘉禾垂了眼,上前两步便弯腰借着容决的手臂力气下车,自然而然地将手抽走,把竹筒和油纸交给了立在后头的绿盈,才抬头看向眼前显得有些拥挤的坊市。
“八仙楼在里面,从此处开始需步行进入。”容决低头扫过薛嘉禾脚上鞋履,没说什么,将马鞭交给身旁侍卫,“跟紧些。”
薛嘉禾知道他这话是在跟自己说,但她幼时怎么也是常走山路也爬树的人,娇养两年可不意味着石板路都走不了了。
绿盈都没来得及拦,薛嘉禾已经跟在容决的身后进了人群里,她只好随着容决的侍卫等一同追在后面。
坊市里拥挤得有些过分,容决走了几步便皱眉停下,转头往后看了一眼,不知道薛嘉禾是不是给挤丢了。
就跟在他脚跟后面的薛嘉禾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抬头道,“走错了?”
容决沉默片刻,回头继续开道。
好在他一身冷气杀意,迎面见了的人都吓得自动让路,有他在前面开路,跟在后头、身材娇小的薛嘉禾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走到半路时,薛嘉禾已闻到了隐隐约约的鸡肉香气,转眼四处一望,果然见到八仙楼的招牌已经就在不远处的楼外挂着。
容决正好这时回头,他道,“看见没?就是那——”话说到一半,被薛嘉禾脸上神情给堵了回去。
偏生薛嘉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像是个即将吃到糖的孩子似的,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八仙楼的招牌转到容决的脸上,端着长公主的架子道,“我看见了。”
容决盯了薛嘉禾半晌,见她是真不自知,握拳压住嘴角咳嗽一声,“不用急,今日八仙楼没有别的客人。”
等进了八仙楼里,果然如同容决所说,里头只有掌柜小二在门口迎接,其余想要进楼的客人都在门外被拦了下来。
“小人见过王爷!”八仙楼掌柜上前行礼,喜气洋洋道,“今日的杜康醉鸡马上出炉,请王爷到楼上雅座稍候片刻!”
薛嘉禾瞧了掌柜一眼,见他的注意力全在容决身上,扬了扬眉:看来,容决没告诉八仙楼的人他要带来吃鸡的人是谁。
也好,她随意离开摄政王府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是为了吃只醉鸡这么荒唐的理由。
容决转头时见薛嘉禾垂着脸不说话,拧眉想了想,给她先入了座。
八仙楼掌柜眼尖地瞥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薛嘉禾,心中顿时揣测起来:这难道就是摄政王的新欢?
薛嘉禾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看起来沉静文气,心思早就全都飘到那愈浓郁的香味上去了,连容决在对面又要了些别的什么都没听,专心致志垂眸敛眉压制着自己的本性。
虽说没人知道她是长公主,但万一呢!
“殿下,喝茶。”绿盈在旁轻声提醒。
薛嘉禾嗯了声,举杯一尝竟是熟悉的参茶,也不知道绿盈是怎么一路带过来的。
薛嘉禾面不改色地将参茶喝了一半,见到容决自顾自地倒了酒,那看起来同白水似的酒液落入杯中,看着那般无害,薛嘉禾却不会忘记自己连喝了两碗烧刀子之后成了什么模样。
容决端着杯子同薛嘉禾对视片刻,扬眉,“你也想喝?”
“茶便很好。”薛嘉禾微微一笑。
“想也是。”容决轻哼,“两碗酒便让你病起来,还是不碰得好。”
薛嘉禾:“……”也不知道那日醉的更厉害的人究竟是谁?“那日摄政王殿下似乎也醉得不轻,连院子也走错了。”
容决一口将酒倒进喉咙里,没立刻接话。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那回是怎么走到西棠院里去的,又为什么在那里宿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才醒来——他还从未以这种方式醉过。
薛嘉禾见好就收,毕竟今日吃人的嘴软,若是醉鸡真那般美味,容决嘴上损她几句,薛嘉禾也都能不痛不痒地受了。
“从这里望出去,能看见那青蓝色的屋顶。”容决指了指窗外,“那旁边的三座院子,便是曾经容家宅子所在的地方。”
薛嘉禾下意识地顺着容决的手指看了出去,果然见到三座不小的宅子拼在一起,错落有致,但看来显然是不同的人家。
容家若是有那般大的占地,便也同如今的摄政王府差不多了。
“我尚是第一次见。”她淡淡道,“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回京后,又不常外出……如今已经见不到原来容家长什么样了,有些可惜。”
“你见不到的好,”容决却说,“容家与你无关。”
薛嘉禾笑了笑,“确实。”
容决又道,“摄政王府也很好。”
“那是自然。”薛嘉禾赞同容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