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已非头一次听他问过了。前世自己不懂遮掩,时常于朝堂上同他挣得面红耳赤,最后结果……如今他学会了藏拙,却仿佛仍不能让他满意。
倒着实有些讽刺。
扶苏心下暗叹,面上却只是平静道:“儿臣对父皇的决定,并无异议。”
嬴政闻言却似并不在意,忽然问道:“伤势可好全了?”
脑中骤然闪过那日对方在伤口的上的触碰之感,心神竟微微一荡,不知为何,不论情愿或者不情愿,二人之间最违背伦常最亲密的交合都已不新鲜,唯独这一分触碰,却在心底留下了颇为深重的痕迹。
匆忙收回思绪,扶苏垂眼回道:“已然好全。”
嬴政颔首,沉吟片刻后道:“那此次伐匈奴,便由你掌粮草一事。”言语平静,却足以听出并非一时草率的决定,应是早已深思熟虑过了。
扶苏闻言骤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分明的讶异。重生之后,他每日都在算计着,揣测着,考量着嬴政的心思,却是当真未曾算到,他会有此一举。
掌粮草,便意味着随军出战。是福是祸,无人能说得准。而这人的心思,自然也无从猜测了。
但对他而言,却是一个别样的机会。
扶苏徐徐将眼中的神情转为平静,末了恢复成一潭平静无波的水。
“喏。”一个字应下,简单却也不带半分迟疑。
秦始皇三十三年,蒙恬自上郡发兵,北击匈奴。与此同时,朝中的局势也变得越发莫测。
公子扶苏奉命离京督运粮草,在旁人看来,无疑是嬴政对扶苏能力的第二次试探;而留在京中的公子胡亥,却是越发频繁地出入嬴政书房,传闻嬴政时常考察他的课业,对这个最年幼的儿子也是越发重视起来。
较之扶苏,胡亥虽才智平平,然而若当真深得嬴政喜欢,日后成为太子也并非绝无可能。
这日胡亥方从嬴政处返还,推开门,却见赵高已久候在内了。
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胡亥很快明白老师这是有要事要交代了,便恭恭敬敬地上前道:“不知老师有何吩咐?”
二人相处这么久,他已然惯于每走一步,都听从赵高之言。至于本人,对朝中大小事务实则并不挂心,也自知无法全然驾驭。他唯一在意的是,父皇对自己的态度如何,为此,他愿对赵高言听计从。
赵高沉吟片刻道:“臣需要公子去做一件事。”
“老师但讲无妨。”
赵高一颔首,随即扬声唤来了一个人。
这人胡亥是认得的,不是别人,正是近日父皇面前最炙手可热的方士——徐福。
看出胡亥眼底分明的惊讶,赵高笑了笑,道:“公子可知……陛下近日为何对公子格外亲善?”
“不知……”胡亥摇头,实则他不是不曾觉出突兀,不过是不愿细想,也想不出罢了。
赵高徐徐踱步到徐福面前站定,道:“因为这徐福已告知陛下,是公子暗中派人,将他请入宫中的。”
胡亥闻言瞪大了眼,但一转念,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便看向赵高道:“莫非是先生……?”
“非也。”赵高摇头,“此人亦非臣所请。”
“那……”胡亥看着伏跪在面前的人,问道,“究竟是何人让你入宫的?”
“除了那人还能有谁?自然是你的长兄,公子扶苏了。”赵高轻描淡写地接口道,“不过,瞒着陛下推荐方士进献丹药原是极为冒险之举,若是药效有差,则后果不堪设想,故而他事先并未点破,而是独自赶去兰池宫探视情况,盘算着事后邀功。只可惜……他大概是没料到陛下并未给他留下来解释的机会,所以这功绩,臣先了一步替公子抢到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