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的这三年,冯小云也约等于死了。现在你回来,他的目标自然就变回了‘活下去’。”谢思渊瞑目养神,慢悠悠地道,“林逾,你很聪明,但很多问题不是‘聪明’就能解决的。你应该也过很多次的毒誓,说好会去听别人的真心了吧?”
是的。
他已经无数次誓要尊重克洛维斯,要体谅克洛维斯,要承认克洛维斯的意见有其特殊的价值。
可是看到克洛维斯的时候,他又实在赧于提出自己的想法,只好按部就班再次用安排的口吻摆布克洛维斯。
克洛维斯从来不和他生气。
与其说是他在包容克洛维斯,倒不如说是克洛维斯在无底线地迁就他。
那么,既然克洛维斯就是会百分百满足他的话,是不是即使他提出那个请求
即使让克洛维斯面临和他一样的痛苦。
即使一样成为人群中的异类。
……他怎么舍得让小云沦为异类?
谢思渊言尽于此,叫他搀扶克洛维斯回去客房休息。
林逾伸手去扶,双手环过克洛维斯腋下的时候,却忽然感受到一滴滚烫的水砸在手背。
林逾犹豫着勾了勾手指,果然,指腹擦触到的是一片湿热。
“……混蛋。”
克洛维斯模糊地骂了一句。
林逾呆在原地,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愣愣地看向坏笑着的谢思渊。
谢思渊也不明说,只是笑呵呵看着他俩,直到克洛维斯重重地哽咽一声,哭腔压也压不下去,他抬起脸:“我连陪你死都不怕,难道还怕陪你活吗?”
林逾怔怔站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任凭克洛维斯握住他的手腕怒骂一万句混蛋,林逾都只好僵硬不动,只是偶尔回避眼神,不敢和克洛维斯对视。
“明明就像索菲娅夫人说的那样,我一直、一直等待的未来只是和你一起……活也好,死也罢,我从来就只想和你一起而已。”
克洛维斯气得浑身抖,连带着握住林逾的手指都几乎嵌出淤青。
林逾却不敢叫疼,前所未有地乖乖安静,不一言。
“你以为我从来不反抗你,真的是因为你把我塞进冯维尔、把我丢在安全区、让我在东部活下来……你以为,我真的是感谢这些决策的结果对我有利吗?”
醉到昏睡是装的,克洛维斯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加海量。
但即便只是装醉,这么多的酒也足够刺激他脆弱的神经,把那些强行封冻的情绪通通刨出,引一场天翻地覆的雪崩海啸。
“……我只是觉得至少还能和你一起,所以不和你计较。”
克洛维斯低下了头,颤抖着声音道:“不管是立刻死掉,还是再也死不掉,只要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林逾,我会努力变得和我哥一样厉害,甚至比我哥还要厉害,但你不要再丢下我了,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没有你我不行的。”
林逾的嘴唇动了动。
谢思渊笑着别开眼神,安安静静地给自己倒酒。
他们从懂事以来就陪伴彼此。
又从相识以来,就在反复地告别。
林逾把克洛维斯留到了最后才去见面,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禁行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