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谆谆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找到当初南宫导设阵之地的阵眼,从指尖划出一滴血来,融入阵眼之中,四周顿时光芒大作。
几乎也是同时,霞光忽而被重叠的阴云遮住,黑雾般的大风迎面刮来,那遮掩住的魔气便也止不住溢了出来。
乱葬岗土地中干涸的血迹霎时鲜艳起来,消散的腐臭味勾着风蔓延开。
黑色狂风中站着一道黑影,那影子越来越近,直至立足在黎谆谆面前时,她终于看清楚了来人是谁。
正是王徽音口中堕了魔,坐上鬼王之位的魏离。
黎谆谆看见他,也并不意外。
她虽然在修仙界树敌不少,但敌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若非要掰着手指头数一数,花悲死了,蔼风死了,萧弥死了,荀氏家主死了,董谣半死不活了,黎望修为被废了,那便只剩下花危和魏离二人了。
而花危被逐出天山后,也并未堕魔。既然在乱葬岗散出了魔气,除了魏离又还能有谁
魏离并非是一人独自前来,他知道她已成仙,待他站定后,他脚下的土地里不断向外渗着黑红色的影子,一点点凝聚成人的形状。
“黎殊。”魏离朝着她咧嘴笑道,“你当初害我不浅,怕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我手里。”
他堕魔之后,不知又是修炼了什么邪术,他说话的时候,皮肤下涌动着似是虫子般蠕动的线状体,从额头涌到下巴,又从下巴蠕到脖子上。
黎谆谆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君怀“若我没记错,魏离也害了你不少族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狂风鼓动他的衣袍,君怀却并不辩解,只是垂眸低声道“南风还未投胎。”
是了,魏离如今成了鬼王。
他掌控着亡魂生死轮回的权利,君怀别无选择。
黎谆谆听懂了君怀的言外之意,笑了一声“魏离,你费尽心思将我引来此处,有什么招数便使出来好了。”
“我是在我师尊身上学了不少招数。”魏离仰头一笑,“你如今成仙了,说话倒是硬气了不少”
他笑声戛然而止,食指无名指微微并拢,向前一抬,便见那凝聚出来的黑红色魂魄,在风中不断变化涌动,最终竟是显出了张晓晓的模样。
张晓晓长高了许多,身形却依旧瘦弱。她似是在睡梦中,额上布满冷汗,脸色苍白青,数十个黑色的魂体缠绕在她身上,有缠住她脖子的,还有覆住她口鼻的。
虽然魂体并没有实体,若是这样下去,张晓晓可能会窒息死在梦里。
黎谆谆神色未变,嗓音倒是冷了几分“魏离,这就是你的招数你竟是连跟我比一比都不敢,只有本事对着一个小孩子动手”
“我为何要与你比”魏离向她走去,一步一步,他的唇色乌,脸上颈上的血管皆是黑紫色,皮肤下蠕动的虫子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蠕动着,“黎殊,我只想让你死。”
他的嗓音中渗着一丝诡异的笑意,黎谆谆被他逼得不断向后退去,直至退无可退,她才觉这乱葬岗建在一片断崖上。
她往后看一眼都觉得心慌无力,脚下似乎被钉住,再难向后退一步了。
“怎么不退了”魏离笑了一声,掌心一抬,竟是以魔气化出一柄黑漆漆的长剑,剑上萦绕着涌动的黑雾,“你若不想让那小家伙死掉,便最好不要乱动。”
他握着手中剑指向她的下颌,缓缓向下,最终停在她的颈上,未有动作,那剑气已是划伤了她的皮肤,蜿蜒着流淌下一行血色。
魏离体内的魔气与黎望的魔气不同,他的魔气中沾染着亡魂的怨气,刀刃只割开一小道血口子,便已是让她感觉到犹如撕裂般的灼痛。
26察觉到魔气沿着那伤口侵入她的躯体,不由慌张道“谆谆,你快画圈,若是南宫导在这里,定是能保全你和张晓晓”
见她一动不动,它急得快要哭了“这时候你就别跟他赌气了,只要你召唤他,他肯定会来救你”
黎谆谆垂眸。
南宫导,他肯定会来救她吗
她微微侧过头,眸光触到身后那片不见底的深崖,忽然就想起来在废钢厂被南宫丞推下去的那一瞬了。
直到她落地的前一秒,她仍抱着一丝希望,认定了南宫导不会放弃她。
黎谆谆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譬如此刻,她想的不再是南宫导会不会来救她,而是在斟酌要不要杀了魏离。
不管魏离修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法术,她体内有黎不辞的谛羲,又有张淮之的元神,若是她还手,他不一定就是她的对手。
她也并非是因为顾忌张晓晓的死活,这才一退再退,被逼到断崖边上。
便是张晓晓死了,她让班十七送张晓晓去地府投胎转世,也不是什么难事。
黎谆谆只是猜测南宫导一直在关注她,因此即便知道君怀心怀叵测,她却还是来了鹿鸣山。
她便是想赌一赌,南宫导的心有多硬,又还能沉住多久的气。
她好似没听见26的哭喊,任由魏离手中剑划伤她的颈,刺伤她的胸口,一点点扎进血肉里。
直至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融入骨髓,亡魂的怨气与魔气在她胸腔内横冲直撞,逼得她呕出大口的血,她身形一晃,向后仰了过去。
一如八年前她摔下废钢厂的时候,失重感将她包裹住,黎谆谆明明睁着眼,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心脏被紧紧扼住,无法呼吸。
不同的是,她没有感觉到坠地那一刹,肋骨折断,刺进脏器的疼痛。
黎谆谆落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她的鼻腔里涌入淡淡的玉龙茶香,混着鼓动耳膜的肃风,他磁性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黎谆谆,你好样的”
明明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