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天水阁外寻了一处小厨房,炒了一盘辣螺蛳,煮了两碗阳春面,卧了个鸡蛋,撒点葱花香油,放在食盒中提了回去。
临走前,又顺手拿了一小坛酒。
回到天水阁寝室时,黎谆谆一推门,便看到了坐在桌子旁的颀长背影。
张淮之回来了。
但他身上穿的衣袍并不是喜服,而是参加宝灵阁选拔弟子前,她在布坊内给他买的柏青色成衣。
黎谆谆视线在他衣袍上停留了片刻,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唇畔扬着一抹笑,走了过去“淮之哥哥”
她的嗓音又轻又软,隐隐显出一丝雀跃“你来得正好,我刚去厨房里煮了阳春面。”
黎谆谆将食盒和巴掌大的酒坛放在了桌上,微微弓着腰,伸出纤长的双臂,从身后搂住了他“淮之哥哥,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房间”
她的脸颊贴在他颈间,触碰到的瞬间,温暖的灵力涌入她的四肢百骸,稍稍纾解了她满身的疲惫之感。
她略显漫不经心的问话,却让张淮之脊背微微僵了僵。感受到他的异样,黎谆谆眸色沉了沉,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到他道“谆谆你压到我伤口了。”
“”他略显无奈的语气,令她怔了怔,而后慌忙起身,“对不起淮之哥哥,我忘了你肩上有伤。”
张淮之肩颈上的确有伤,那伤口还是被南宫导用无名剑扎出来的。
也不止是肩上,他出了君怀幻境后替她挡了一支毒箭,紧接着去了东衡山地下擂台打擂,回来后昏厥了一夜,又随着黎谆谆去报名参加了宗门大比。
如今张淮之浑身遍布伤痕,箭伤,鞭伤,刀伤,剑伤,纵横交错在他胸前背后,若是褪下衣袍,怕是皮肤之上没有几块好地方了。
黎谆谆坐在他身旁,伸手便要去解他的衣襟。纵使他们两人已经成亲,却还未曾有过夫妻之实,她如此直接,倒是叫张淮之不禁红了脸,一把捉住她的手“谆谆,你做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口”
她一只手被攥住,便伸出另一只手去扯他衣襟。张淮之不得不又握住了她另一只手,轻声道“没什么大碍了,班掌门说养一养便会痊愈了。”
“淮之哥哥,你很冷吗”不知是不是在外面被冷风吹的,张淮之手掌有些凉,体温甚至比她的手还低。
她没再强求褪下他的衣袍,牵着他微凉的手,神色自若地放到了自己颈窝间“晓晓安顿好了吗”
温热的体温从颈间缓缓蔓延开,沾染到他的指腹间,仿佛洇进了他的皮肤,流淌进他的血液。
甚至于,张淮之可以感受到她皮肤下颈动脉的跳跃,犹如心脏的鼓动,一下一下,怦然有力。
见他微微怔愣,黎谆谆挑起眉“淮之哥哥”
她感觉张淮之有些怪。
可他身上分明没有穿着那身喜服,更是如同往常一般对待她,丝毫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
倘若张淮之真的听到了什么,他不应该表现的如此淡定。震惊,恍惚,怒不可遏,这才应该是一个正常人知道自己被人玩弄了感情,利用了价值后,所表现出来的正常反应。
“嗯”张淮之回过神,慢了半拍回应她,“晓晓安顿好了,我将她从鹿鸣山接走了那一处总不是久留之地。”
是了,鹿鸣山本是鹿蜀一族的守护地,不过是被三大家族以不正当手段侵占,才渐渐展为了如今的鹿鸣山宗门。
当年的真相已是公之于众,说到底君怀才是鹿鸣山的主人,他随时都有权利将住在鹿鸣山上的弟子们驱逐。
以防万一,张淮之还是带着张晓晓离开了鹿鸣山,用先前留给张晓晓的五百五十块极品灵石,在萱草山买了一处院子。
萱草山是张淮之和张晓晓的家乡,他们父母双亡后,亲戚霸占了父母留下的房产,将他们兄妹二人逐了出去。
本来张晓晓从小就体弱多病,后来没了住处,随着张淮之四处漂泊,流浪到了庆阴庙。
鹿鸣山脚下常年阴雨,那病便也越拖越重,到了黎谆谆前去庆阴庙的那一日,张晓晓已是病入膏肓。
若不是她花了三十万金币兑换了一颗还魂丹喂给张晓晓吃,张晓晓怕是熬不到翌日天明,便要一命呜呼了。
张淮之知道张晓晓的病有多严重,可他身无分文,能为张晓晓做的也只有抛下尊严和傲骨,没日没夜去做工或乞讨。
因此当黎谆谆在那个阴雨不绝的黑夜里,出现在庆阴庙的那一日。当他深夜冒雨出去采药,回来后知道张晓晓服用了黎谆谆给的丹药,将沉疴旧疾治好的那一瞬,他漆黑一片看不见未来的人生,似乎一下有了希望。
她对于张淮之而言,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救命恩人,又或是心仪的女子这样简单。
黎谆谆给他满目绝望的生命注入了一丝光亮,她帮他拾回了尊严,她替他付钱买了灵兽旺财,她给他修炼秘籍助他修行,她在君怀幻境中帮他还了董谣人情。
她不在意他的贫穷,不在意他的平凡,不顾南宫导阻拦,义无反顾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