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明明心存胆怯,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她却还是站了出来,将自己听到,看到的事实都说了出口。
黎谆谆抿住唇,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大抵是因为她不曾对这里的任何人,抱有过任何期许和信任。从鹿鸣山掌门将剑刃架在她颈上的那一刻,她下意识便在思索是否需要自救,却未曾想过她身后还有班十七,南宫导,张淮之和王徽音这些人。
此刻见他们一个个站出来,她心底便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她在穿书后的第一个世界,系统绑定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请宿主不要信任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而后黎谆谆就想到了她被南宫丞绑架的那一日。
那是她和南宫导分手的第十天,都说胃是情绪器官,她以前吃嘛嘛香,胃口贼好,现在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硬生生给自己熬进了医院里,病了一场。
出院的时候,她收到一束鲜花,鲜花的卡片上用着南宫导的字迹,写下一行地址,并写着希望和她好好谈一谈。
黎谆谆在医院门口怔愣了许久,前思后想,深思熟虑,犹豫了整整半个小时,还是忍不住,十分没出息地给他拨了电话。
但她打了很多遍都是无人接听,便只好打了出租车前往卡片上的地址。
到了地方下了车,她才知道地址是a市废弃了许久的废钢厂。虽然是白天,黎谆谆往前走了走,见废钢厂外荒凉无人,便想要折返回去。
一回头,她便撞上了等候已久的南宫丞,他身后还跟着一帮衣着怪异的混混青年,十几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身在法治社会中长大的黎谆谆,从未想过有一天电视剧上的绑架情节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她更未曾想过卡片上的字迹是受人冒充。
当他们冲上来的那一瞬间,黎谆谆脑子宕机了,似乎是一片空白,而后紧接着便浮现闪过撕票先奸后杀等恐怖的字样。
她强装镇定,被按在地上时,还不忘与南宫丞周旋“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一切都好商量。”
“怎么,不认识我了”南宫丞蹲下身,勾起她的下巴,“我们可是高中同学啊,论起辈分来,你还得随南宫导喊我一声哥。”
黎谆谆这才知道,原来南宫丞是南宫导同父异母,拥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她慌张过后,试图与南宫丞谈判。但南宫丞直接让人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拖进了废钢厂内。
在被绑架了十个小时后,黎谆谆现南宫丞并不准备对她怎么样,他似乎是只图钱,且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
直到傍晚的时候,南宫丞拨通南宫导的电话,在手机接通后,他点开了免提,那头传来冷淡磁性的嗓音“谁”
熟悉而简短的声音,只一个字,便已是让黎谆谆忍不住落下了泪。
她嘴被堵住,又封了胶带,咿咿呀呀不出声音来。南宫丞撕开胶带,动作粗鲁,扯得她皮肤泛红,她却顾不得太多,勉强吐出嘴里的布条子,带着哭腔道“是我南宫导,救我”
只这么一句,南宫丞便又将她的嘴封上了。
他慢悠悠地笑着“你女朋友在我手里,不准报警,准备好五千万的现金,按照我的要求投放在指定地点”
南宫丞交待完自己的要求后,又恶狠狠补上一句“你要是识趣就乖乖按照我说的做,我绝不伤她,但你要是敢报警,她就死定了”
南宫导似乎沉默了一瞬,很短很短,而后便听见他道“好。”
或许是因为南宫导从来都是对黎谆谆有求必应,以至于黎谆谆听到这个“好”字时,便天真地以为她有救了。
有时候往往期望越大,失望便也越大。特别是当有了承诺后,期待承诺实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极为难熬。
黎谆谆终究是没等来南宫导救她,他根本就没有准备五千万,他报警了。
其实她本来也不该期待的,毕竟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可当她躺在病床上,明明拥有意识却无法苏醒,在无边无尽黑暗中游离了三年的时候,每每想起这件事,心脏便会阵阵绞痛。
大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黎谆谆失去了信任别人的能力。而在系统提示过她后,她更是将这句话铭记在了心里,时不时就要提醒自己一遍。
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期许,也没有人值得她真正相信。
黎谆谆心底的异样只短短存在了一刹那,很快便消散不见了。她听见鹿鸣山掌门隐隐怒的嗓音“休要在此血口喷人,我瞧你也是那妖怪的同伙”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守护者,什么鹿蜀族人,这个说胡话的女子是谁”
“也是不倦宗的弟子,晌午时还参加过音修的比试,那一手琴弹得惨不忍睹,令人指。”
“这个不倦宗从来都没听说过,他们说的话可信吗”
“你说可不可信,咱们宗门都建立数千年了,旁人说几句蛊惑人心的妖言,便要当真,那大家都去散播谣言好了”
将擂台包围住的众鹿鸣山弟子,忍不住议论纷纷,但比起忽然冒出来赢了宗门大比的不倦宗,他们显然还是更信服鹿鸣山掌门人的话。
黎谆谆瞥了一眼虚虚架在她脖子上,断的只剩下一小截的剑身,她垂下视线去,指尖不动声色地勾出一张符咒来,啪的一下贴在了自己腿上。
今日复仇的主角原本应该是君怀,此刻却莫名将众人的焦点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绕来绕去说什么同谋不同谋,真是本末倒置。
若不是君怀筹谋这么久,定是要亲手报了仇才能罢了,她早就一张符咒贴在鹿鸣山掌门身上,挣脱桎梏了。
她口中念了一声咒语,众人只听见哐当一声,便见那成为众矢之的黎谆谆,变成了一颗沉甸甸的石头。
她重重砸在地上,正巧砸到了鹿鸣山掌门的脚背上。他被砸得猝不及防,方才还怒不可歇的面庞顿时涨红,明明疼痛难耐,却还是顾忌掌门颜面,硬生生将一声痛呼咽了回去。
“”
显然班十七,南宫导和张淮之也是没有预料到她会如此,他们好似沉默了一瞬,而后便听见王徽音捂着嘴不合时宜地出一声低笑。
鹿鸣山掌门又气又恼,却又拿变成石头的黎谆谆无可奈何,只能先作罢,红着一张脸瞪回君怀“妖怪你与你的同党,今日一个都休想离开”
“给我”他话还未说完,荀夫人却不知何时从高台上奔了下来,远远便带着啜泣的嗓音打断了他,“君怀住手不要伤我母亲和祖母”
她想要跳上擂台,却被鹿鸣山弟子拉住。君怀看向荀夫人,目光冰冷又陌生“我那日带走你,将你藏到山脚下,你可看清楚了你父亲如何雇凶杀人”
听闻此言,鹿鸣山掌门神色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