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虚假的眼泪会失神,他面对她蹁跹的舞步会忘记疼痛,他会因为她一句见血了我不好收拾而选择咬舌自尽。
他本以为出了幻境,他就会清醒些。但他似乎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沦陷得更深了。
当看到张淮之为她挡箭,他忍不住庆幸的同时,又生出一丝丝飘忽不定的慌张他害怕她会因此对张淮之心生好感。
只要她不动摇自己回家的决心,只要她不会喜欢张淮之,就算黎谆谆对他们同样都是利用也无所谓。
当看到黎谆谆中毒晕厥过去,他竟是无需她的命令,便已经开始心甘情愿地为她而死了。
即便他会因为与她的一张合照而犹豫不决,即便他会因为她埋葬他死去的尸体而开怀,即便他会因为她关心张淮之的箭伤而恼怒,此时的他却还可以自抑。
直至昨夜在私泉生的一切,南宫导的人生彻底失控了。
他无法冷眼旁观她的生死,他做不到看着她与张淮之亲密无间。在他听到她要与张淮之成亲时,他好像吞了一千根银针,密密麻麻落在他心脏上,扎得他喘不过气来。
纵使无法喘息,南宫导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先将鹿蜀族人安置妥当。
他忍不住去买醉,可酒水浇不灭他心中的火,反而催出了阵阵杀意。他想一剑杀了张淮之一了百了,却怕她回不去家会怨他。
南宫导在煎熬中反复折磨着自己,努力说服自己保持平静,哪怕是在她面前留存一点骄傲和自尊心。
可虚假的平静只维持到黎谆谆买来白色手帕的那一刻,什么骄傲,什么自尊心,尽数湮灭。
在蜘蛛窟被分尸的六百多次,在客栈被蔼风削成肉片的一千多次,在他脚底被铁板烧熟咬舌自尽的时候,在他遭受十倍蛛毒反噬的时候,都比不过这一瞬间的窒息和心痛。
南宫导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没有资格去谴责她,他也没办法再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他好像一个溺水的人,直到黎谆谆告诉他,他只要赢得辣味王的比赛,她便会重新考虑。
于是南宫导明知道她不会改变心意,却还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酒楼。
“我很清醒。”南宫导又重复了一遍他在酒楼里对她说的话,他指腹一寸寸摩挲着她颈上的细链,嗓音很低很轻。
月光折射在细链上,仿佛流淌着细碎的星光,他似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向她倾斜的身体慢慢倒下,压在了她肩上,沉重的身躯令她呼吸微微滞。
“黎谆谆”他犹如低喃,轻唤着她的名字,“你喜欢张淮之吗”
这已经是南宫导第二遍问她这个问题。
黎谆谆撑着地面的手臂绷紧,她抿了抿唇“不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
南宫导倏而顿住嗓音,只轻吐出两个字便戛然而止。
黎谆谆不喜欢他,她的眼睛里没有他,不论他如何死去,她都冷静自若地像是个局外人。
她已经不再是八年前那个对他毫无保留,有些天真,有些单纯,为爱冲锋陷阵的勇士了。
即便到了此时,南宫导还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他无法接受他陷了进去,而她还站在局外冷眼旁观的这个事实。
黎谆谆侧过头“什么”
“我快死了。”南宫导转移了话题,他的眉眼柔和,声带却因那二十五盘辣椒变得嘶哑不堪,“谆谆你还会召唤我,对么”
黎谆谆不说话。
她不会召唤他,至少一直到她和张淮之成亲圆房之前,她不会再召唤他。
这也是她让他去吃辣椒的其中一个原因。
她想试探他的心意,看他是不是像26所言喜欢上了她,又到底有多喜欢她。
南宫导若是一口拒绝,或是中途放弃,他便没有理由,再继续阻拦她和张淮之的婚事。
但他要是答应了,还坚持了下来,那么多盘辣椒吃下来,他约莫会因此丧命。
南宫导死了便会回到现代,回到现代他就没办法再破坏她的计划倘若他宁愿辣死自己也要坚持到最后,这便足以证明他喜欢她,就算回了现代他再气恼,也不至于去拔她氧气管。
“黎谆谆”南宫导已是气若游丝,他搭在她尾指上的手指颤了颤,“若是有一日,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
这一次她回答得利索干脆“你不会真的死。”
这个修仙世界于他而言是假的,就算他在此处死过千次万次,他在现代的身体仍是会毫无伤。
“闭上眼。”她伸手绕过他的肩,微凉的掌心虚虚笼住他的眼眸,“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你还是你。”
南宫导想,就算这是一场梦,醒来后他也不再是他。
他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上,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轻,直至双眸沉重地缓缓阖上,他从唇间断断续续吐出最后几个字“不,要和他”
南宫导终究是没能将他想说的话说完。
黎谆谆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问她有没有改变心意,或许他知道答案,已是没有勇气再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