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群亭派弟子们安静如鸡。
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心里多少都有些后悔。
后悔为什么非要跑来跟这两位祖宗搭话,结果被卷进了神仙打架里。但凡这地上有条缝,他们肯定争先恐后地跳下去。
现场陷入短暂的安静。
顾长雪不再搭理颜王,自顾自地在近旁找了把椅子坐下,闭上眼假寐,权当这是大戏拍完后的休憩时间。
片刻后,他听见颜王平静地问:“那你为什么要来锦礁楼?顾景?”
“……”顾长雪睁开眼。
颜王转过身,神色淡淡,并未因为顾长雪的反驳而恼怒或是陷入沉思。
很显然,顾长雪说的这些,他早就想过。
他静静地站在原处,垂着剑望来:“其余诸事,皆可辩驳。唯独这一点,始终说不通。”
颜王再次重复:“你为何要来锦礁楼?”
别说只是为了宁神安胎的小灵猫。他不傻,没有那么好糊弄。
他不信能在小树林中看透他本意的小皇帝会真的跟个小媳妇一样,为了一只能安胎的猫,冒着大雪,赶来京都远郊的锦礁楼。
要说这猫能无痛打胎,他可能还会相信一点。
“……”顾长雪眼神微抬,缓缓看向颜王。
顾颜难对付,是他早就知道,也早就料想到的事。
但在此之前,他认知中的——或者剧本中所展现的“颜王难对付”,多半是指这人喜怒难辨、阴晴不定的脾气。
可能上一秒,这人还在兴致盎然地看着哪两个土皇帝互相争斗,下一秒就骤然不高兴,阴着脸把这两个土皇帝一个凌迟一个吊死,剩余的将士全沉塘。
像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疯癫暴躁的对手,是很容易找到弱点,趁机攻破的。
但如今这个站在他面前的颜王……
他冷静,理性,情绪稳定。一剑能劈穿楼,凿刻山岩,甚至不怕毒,不畏蛊。
一旦找到了真正的漏洞或疑点,一切旁枝杂叶都无法蒙蔽他的眼睛,目的性清楚到可怕。
顾长雪从未有哪刻能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顾颜这个角色——不,这个人的威胁性。
“……”他坐在椅上没动,大脑却空前亢奋。活跃的思维在短短几秒内编织出数条逻辑链,难以取舍地挑着最优解。
正当他有些惋惜,可能要将本可以在后期再打出的底牌说出口时,足踝处突然有团温热的、毛茸茸的东西一掠而过。
“咪——”
顾长雪下意识地低头,思维还沉浸在高运转中,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团优雅地蹲在他的脚边,正用毛爪梳头的毛球是什么:“——猫?”
“咪!”小猫叫了一声,站起身撅起毛屁股用力抻了个懒腰,毛绒绒的长尾巴再次从顾长雪的足踝处擦过。
在勾引两脚兽这件事上,纯洁的小猫猫是无师自通的。
这只纯洁的小猫猫甚至还比其他的同伴更加天赋异禀一点,还懂得脚踏两条船。
顾长雪的手刚伸出去,这毛团子就身体一扭,滑不留手地擦着顾长雪的手背吧嗒吧嗒跑开,方向明确地踩着爪垫溜达到颜王脚边,贴着颜王的足踝蹭了一圈。
成功地在第二只心仪的两
喃颩
脚兽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后,小猫威严地在颜王的脚边坐下,用毛尾巴圈住自己,随后冲着顾长雪咪咪叫,俨然像是某种召唤。
……某种妄想坐拥齐铲屎官之福的召唤。
“……”颜王垂下视线,片刻后伸出没拿剑的手将这只毛团子拎起来,走到顾长雪身边。
毛团子在他手底下嗲叫了一声,四爪并用奋力一个咸猫翻身,抱住了颜王的手臂,又趁势钻进颜王的怀里,一顿挨蹭撒娇。
可等颜王走近顾长雪,它又探出颗毛脑袋,堂而皇之地猫杏出墙,冲着顾长雪狗腿兮兮地伸了下毛爪。
一枚碧绿的物件砸落下来,刚好砸中顾长雪的腿。
顾长雪斜倚在椅子上,目光扫了眼颜王还不舍得收回去的剑,才屈尊动了下修长好看的手指:“这是什么?”
他把那东西挑起一看,觉是一枚形似鸟雀的玉。
“自然是陛下一直心心念念的凤凰玉了。”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几分像是刚剧烈运动完后的气喘:“刚刚现玉不见,还当是被什么人趁乱偷了,原来是被这小家伙叼走。害我跑了好几趟冤枉路。”
“……?”顾长雪心想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过什么凤凰玉,转身一看,竟是之前在锦礁楼门口见过的那个不爱笑的青年弟子。
青年弟子喘匀了气,向顾长雪与颜王行礼:“见过二位贵客。在下渚清,乃是这座锦礁楼的管事。”
渚清抬起头,露出清秀儒雅的面容。
这本该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样貌,只是他的眉宇总是微锁着,透着几分郁郁寡欢,似乎心里藏着某些难以释怀的哀愁事,无形之中就流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疏离。
颜王的目光从渚清的脸上扫过,又垂下眼撕了会儿粘住自己手臂的猫猫虫,最后放弃在这种无谓的事上浪费时间:“凤凰玉?”
“是。”渚清收回不小心被猫猫虫勾引走的视线,“这玉能测蛊虫,天底下仅此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