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南禎只是笑,被追問不過了,才笑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眾人頓時都驚訝了,誰也沒聽說過這一出,連嫻月都來了興,追問道:「是誰?」
「問秦翊,他一定知道。」凌霜反應快。
「不行不行,既然有了人,還不說出來,雲夫人也好上門提親呀……」婁二奶奶也追問道。
賀南禎被纏不過,只笑著擺手。
「說不得的。」他笑得眼彎彎:「再說了,我這樣的名聲,說出來,不過是連累小姐罷了。」
「聽起來像是我們不認識的,誰?哪家小姐,那麼大的來頭,莫不是宗室?」凌霜來了興。
賀南禎只是笑。
卿雲就坐在他對面,只覺得像飲下一盞黃連,那苦澀味從胸口一直漫了上來,眼睛發熱,只好轉眼去看柳樹。
其實早有準備的,但真到了這一天,還是覺得有如雷震。
其實她也漸漸看開了,那天送文郡主上山,歸葬賀家祖宅,也見到了賀令書的碑,曾經名滿天下的才子,才貌都無人匹敵的賀令書大人,也已經去世幾十年了,如今他的妻子也去世,京中多少風流往事,最終也不過如山間白雲,漸漸飄散罷了。
卿雲站在山上,看風吹得樹海翻騰,只覺得人不過天地間渺小一粟,紅顏彈指老,幾十年也不過轉瞬即逝。
什麼執念,什麼隱秘的情意,十年二十年之後,還有誰記得呢?
那晚的最後,大家都喝醉了,東倒西歪,卿雲卻一直沒喝酒,月上中天,她站在水邊一直看著月光中的荷花。
賀南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後,他也飲了酒,身上有好聞的青梅子的味道,穿的也是青色錦袍,月光照在他眉眼上,他眼神像氤氳的霧。
卿雲猜不到他喜歡的女子是誰,也許是岑小姐,也許不是,但一定也是極優秀的,才會讓他也說出那樣自暴自棄的話來。
「婁姑娘想下水?」賀南禎問她。
船娘其實守在船上,是該守禮的,正如雲夫人說的,成雙成對,他們不過是親戚家的同齡朋友而已,是要避嫌的。
但卿雲難得出格了一次。
「是呀,我想去看看荷花。」她主動問賀南禎:「侯爺要幫我壓船嗎?」
賀南禎自然願意,月香不在,他伸手扶她上船,卿雲雖然用帕子墊了手,仍然覺得他的手掌寬厚,手指卻修長,帶著薄繭。他也練武的,卿雲知道。
那天在桐花宴的密林,他也是這樣扶卿雲上馬的。
兩頭尖尖的蚱蜢舟,行在桃花塢的荷花池中,月色如銀,滿池荷葉亭亭如蓋,卿雲詩詞不精,只覺得心中似乎有無數關於荷花的句子,卻一時想不起來一句適合的。
正在思索之際,只覺得腿上沉了一下,驚訝地看著賀南禎,才發現賀侯爺不知道什麼,已經靠在她腿邊,安靜地睡著了。
她心中有諸多遺憾,有許多話想說,卻也不能說。她對岑小姐都怕挾恩圖報,何況是他。都說她是悶葫蘆,就讓她做一輩子的悶葫蘆吧。
就像此刻,月光流照在他臉上,卿雲無數次伸出手,卻最終也沒敢摸一摸他的眉眼。
佛經上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卿雲近來抄經,也頗有心得。
人生苦短,愛憎惡,求不得,緣生緣滅,半點不由人。能得這一場同船,已經是他們的緣分。
第168章溫柔
荷花宴後,卿雲大病一場。
最著急的自然是婁二奶奶,嫻月也急壞了,只覺得卿雲是替文郡主治喪,勞累太過。
眾人都想辦法,尋醫問藥,老太妃也親自垂詢,鬧得沸沸揚揚。
其實卿雲倒沒覺得什麼,擋不住她們草木皆兵,人人焦急,把她圍了起來。而且這份焦急還殃及池魚。
凌霜其實也為卿雲在奔走,但不該說錯了一句話。
有次她天黑回來,一回來就來看卿雲了,嫻月問她:「你幹什麼去了?這麼晚回來?」
「本來是要早點回來的,但賀南禎和我打馬球呢。
我本來不想打的,但和他打了個賭,可惜賭輸了。」
「什麼賭?」嫻月問。
「他上次不是說他有喜歡的人了,我好奇,就和他打賭,要是他輸了,就告訴我是誰。可惜最後輸了一個球,不然早弄明白了……」凌霜遺憾道。
婁二奶奶本來在旁邊給卿雲看方子,聽了就罵道:「我把你這沒良心的小混蛋,卿雲病成這樣,你去和人打賭?賀南禎喜歡誰關你什麼事!」
「我就離開了一會兒,本來是想去看看有沒有雞頭米賣,卿雲以前生病就喜歡吃這個嘛。
你們這樣整天圍著她也不成啊,再說了,難道你們不好奇?」凌霜反正總有道理。
嫻月最過分,婁二奶奶罵凌霜的時候,她還在旁邊幫腔,等罵完了,婁二奶奶叫廚房預備晚飯去了,她還招手叫凌霜過來,問道:「到底賀南禎喜歡誰,你問清楚沒?」
凌霜倒是大氣,也不計較她的狗腿子行徑,道:「我這不是賭輸了嗎?
不過你放心,明天我還去,我這次不和他打賭了,直接審問秦翊去,他喜歡誰,秦翊一定知道。他要是不告訴我,我饒不了他。」
「瞧你,一點手段沒有。」嫻月道:「我教你,你這樣,明天我給封信給你,你只說是個書生給你的,秦翊問起,你就死活不肯說是誰。最後隨便找個人名搪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