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二奶奶訓斥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容滿面了,道:「我還說呢,怎麼都初五了還不來。
你爹也是麵皮薄,雖然是同門師兄弟,但如今也是上下級了,人家不來,我們主動去拜會一下也沒什麼……」
凌霜卻不似她們,專往婚事上想。
「他來拜他的年,關我們什麼事,我又不用見他。」
她起身就要走,被嫻月死活拖住了,按在位子上。
相比對趙家的患得患失,婁二奶奶雖然常訓斥她們拿程筠的「竹中君」開玩笑,其實對於這個未來女婿是十拿九穩的。連語氣也十分神氣。
「見!為什麼不見?
咱們是世交,程筠還在襁褓里咱們兩家就來往了,都是看著長大的,用讀書人的話來說,這叫通家之好。
程筠還險些認了我做乾媽呢,這還避什麼嫌疑,不止凌霜,你們三個都去,大家廝見,好好聊一下午。」
她說干就干,催促著三姐妹換上見客的衣服,自己也揀了件深紅團花蟒紋的通袖大衫穿著,抿了抿牡丹髻,換上全副的金鑲紅寶石頭面,神氣十足,帶著三姐妹去見客了。
果然那邊程夫人已經帶著程筠在正廳里等了許久了,是婁老太君親自在接待,婁三奶奶作陪,坐著上座。
見她們來了,連忙起身彼此見禮,管家放起鞭炮來,熱鬧不已。
「論理咱們姐妹不一般,早就該來見你了,可惜年下太忙,許多事絆住了,姐姐可別怪我……」程夫人也是愛說笑的性格,一邊行禮一邊就笑起來。
「哪裡的話,你大初五就趕過來拜年,一片孝心,我疼你還來不及呢……」婁二奶奶頓時也開起玩笑來,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哈,你也別得意,你今年是沾老太君的光,不然初五就來給你拜年,也是沒有的事。」
程夫人嘴上不吃虧,拉著婁二奶奶的衣服,說笑道:「瞧瞧,穿得這樣喜慶出來,要不是知道年紀,還以為哪家的嫁娘呢。
虧得你好意思,女兒都要說親的年紀了,還打扮了這么半天,我等得茶都換了兩盞了……」
眾人說笑熱鬧,程筠文文雅雅垂手站在身後,如今士子都穿斕衫,更顯得身形修長,面容清俊,天生的好脾氣。
他守禮,滿堂都是女眷,他不敢亂瞄,只悄悄偷眼看了凌霜一眼,正對上凌霜的目光,頓時窘得紅了臉。
兩人五六年未見,彼此都長大了,仍然看得出小時候的影子。
他們認識是當初在揚州的事,程筠父親和婁三爺是同榜的進士,都外放在揚州,同衙做官,連院子都挨在一起。
小孩子也是一起長大的,程筠是程家的獨子,比凌霜只大半歲。
凌霜小時候比男孩子皮多了,性格好強,是個孩子王,領著一幫小孩子到處玩。程筠性格文雅,被她欺負了不少。
但她好起來也真是好,只自己欺負程筠,別人笑程筠嬌氣,她反而替程筠出頭。
也帶他一起玩,上樹掏鳥,下河撈魚,坐了船採蓮蓬,躺在船頭上,荷葉蓋在臉上睡覺,仿佛一覺就到了今天。
六年前程筠的父親升遷離開了揚州,回到京城,那時候他們才十來歲,程筠傷心得不行。
程夫人和婁二奶奶交好,到了京城也常寄些東西來,兩家父親也常有書信往來。
程筠也跟著寫了信來,絮絮叨叨說著些他在京城的見聞,後來大了,要避嫌,再本名寫來寫去就不方便了。
他就自稱竹中君,凌霜稱林下客,信中也說的都是詩詞讀書的事。
有次被嫻月瞟到一眼,說笑一番,把竹中君這個名號就傳開了,成了家中人盡皆知的一個外號。
雖然並未定親,但大人看這陣勢,其實早就默認這兩人以後是一對了,定親也只是時間問題。
連婁二奶奶自己也感慨,幾個女兒里,凌霜性格最古怪,完全不像個女孩子,胡作非為,無法無天,像前些天闖祠堂的那種事,她也幹了不少。
放別人家,一定要擔心嫁不出去的,偏偏這孩子命好,生就一個程筠,和她是絕配。
又是世交情誼,嫁過去也不用擔心程夫人拘束她。
真是天意如此,所以她管凌霜也不像管卿雲嫻月那樣嚴格,反正知道她是有了著落的,偶爾放肆點也沒什麼,不闖大禍就行了。
果然,今天程夫人寒暄完,立刻就把四個女孩兒看一陣,先拉著卿雲和嫻月看一番,稱讚一番,最後才拉著凌霜笑道:「這是凌霜吧,果然出落成大美人了。
還記得程姨姨嘛,我小時候抱著你到處走呢,有人問就說是我女兒,程姨姨可想要個女兒了,要是能跟你這樣漂亮懂事,那真是遂了願了。」
「哪裡懂事?還是一樣皮得很,見了人都不會叫的。」婁二奶奶謙虛道。凌霜人前還是像話的,乖乖行了禮,道:「程姨,年好,給您拜年了。」
程夫人笑眯眯,打量她一番。程筠在她身後,窘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程夫人拉他手臂,他才出來,耳朵通紅,給眾人行禮,又和凌霜見了禮,頓時眾人都笑成一團,嫻月人都笑軟了。
「怎麼不見程三哥?」婁二奶奶問道。
「出去拜年去了,過幾天就開獵場了,他們這些在京中的官員都要參加呢。
都是些青年才俊,咱們雖然沒女兒,但參加熱鬧熱鬧,像婁二哥這樣家中有千金的,自然更要去了。」程夫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