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得急,沒時間好好選衣服,都是在婁二奶奶準備好的裡面挑,卿雲的是一件百蝶穿花的松香色通袖,裙子是織錦遍地金的白綾裙,梳的是雲髻,更顯得整個人潤澤如珍珠。
其實這些年凌霜看嫻月搭衣服也看出來了,卿雲適合從白到黃再到杏粉的顏色,再紅就不適合了。總歸是淡,要溫潤。
而嫻月則恰恰相反,越是鮮艷濃重的顏色,穿在她身上越好看,尤其是紅色,不管是杏子紅,妃色,還是濃艷的石榴紅,硃砂紅,基本不會錯。
但今天婁二奶奶不知道怎麼回事,準備的衣服顏色卻都淡,她也只能選了件十樣錦色的穿上了,嫌太素,索性將髮髻反綰,讓桃染去摘了朵胭脂紅的山茶花,簪在髻上,配上她的紅珊瑚耳墜,風流婉轉,倒也好看。
凌霜從來不在乎這些,有什麼就穿什麼,姐妹三人到了宴席,都是熟人。
第一次見文郡主,看得出是養尊處優有封地的郡主,雖然也七十了,倒比崔老太君看起來還年輕幾歲。
荀郡主更是如同到了本家一樣,一到就直接滾到她懷裡,窸窸窣窣說些笑話,連帶著玉珠碧珠也雞犬升天,坐上了主座。
況且文郡主交遊廣闊,來的陪客也多,都是上了年紀的貴婦人,有幾個都是有品級的。
凌霜坐在嫻月身側,聽她時不時附耳告訴自己「這是崔夫人,就是崔太君的兒媳婦」
「這是李太尉的二兒媳婦」。
「你哪知道這麼多的?」她問嫻月。
「猜的。」嫻月道。
凌霜知道她不想說,但看她們寒暄起來,和嫻月說的身份確實差不大離。
其實她也知道這裡面很多是來趁機挑兒媳婦的,看起來和文郡主在寒暄,其實眼睛都往女孩子們這邊瞄,這時候就顯出有女性長輩帶著的好處了,荀郡主自不必說,和這些夫人都像自家親戚一樣。
和卿雲玩得好的黃玉琴和柳子嬋,都是自家母親帶著,和眾位夫人們寒暄一陣。
卿雲她們三姐妹也被婁三奶奶帶著見了一輪,嫻月就坐了回來,留卿雲一個人和眾夫人們問答得有來有回的,自然是一片稱讚。
凌霜見嫻月不太熱衷,有點奇怪,問道:「你怎麼不去說話呀?」
嫻月只是笑道:「我去幹嘛,我又不討長輩喜歡。」
凌霜總覺得她像是話裡有話的樣子,但這傢伙心裡一百個彎彎繞,鬧彆扭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並不追問。
這樣熱鬧的場景,更顯出蔡嫿的可憐了,婁家大奶奶常年守寡,整天燒香拜佛,活成了個影子,這種場合自然是不出現的,也難怪荀郡主和玉珠碧珠逮著她欺負,知道她背後沒人撐腰。
今天也自然是一樣。
寒暄一陣之後,照例是夫人們去交際打牌,留下小姐們自己玩,做女紅,聊天下棋,很快就分成了三五一群。
卿雲那一撥性情溫和愛做女紅不爭鬥的女孩子們隊伍又壯大了,都是家世好性情好的,有十來個,都在屏風後的圓桌邊坐著,拿出各種帶的活計來做,議論花樣和針線技巧。
有幾個夫人就留了下來,在待客廳里走走看看,間或和女孩們攀談一下,站在背後看她們做活計。
被發現了就笑起來,一臉慈愛,像看自家女兒一樣。
「現在當然是個個都和藹可親了,過了門可就難說了。」嫻月低聲抱怨道。
凌霜被她逗笑了。
「你今天怎麼了,怎麼酸溜溜的?」她湊過去看嫻月:「是冷了,還是餓了,要是不舒服,我們先回去也是一樣的。」
「你別老想著借我作筏子提前溜。」
嫻月一下子就戳破了她的如意算盤,還看著那邊道:「看吧,你的好朋友要遭殃了。」
凌霜一看,原來是荀郡主她們一撥人在玩圍棋,蔡嫿是沒有機會上桌的,玉珠碧珠今天卻好像轉了性似的,強行把她拉上桌,和一個穿碧衫的女孩子下棋。
其餘人圍著棋局觀戰,荀郡主也坐在棋桌側面,看戲似的磕著瓜子。
「我們不是什麼好朋友。」凌霜淡淡道:「我看她也沒多想和我做朋友。」
「那正好,看戲吧。」嫻月也從碟子裡拿了一把瓜子開始磕:「你看,荀文綺憋著壞呢。」
果然,棋局焦灼時,周圍看的人也跟著緊張起來,有湊近看的,有竊竊私語議論棋局的,但玉珠碧珠姐妹倆最奇怪,她們都站在蔡嫿身後,像是很關心棋局的樣子,都把手搭在蔡嫿肩膀上,但又不像是在專注棋局的樣子。
等到最焦灼的時候,碧珠忽然摸了一把蔡嫿的頭髮,蔡嫿本能地抬頭看向她,但右手邊的玉珠卻似乎把什麼東西放在了荀郡主懷裡,荀郡主仍然悠閒磕著瓜子,但嘴角卻帶上笑容來。
一盤棋下完,蔡嫿輸了兩子,那一幫人熱鬧得很,有數子的,有復盤棋局為其中一步爭執不已的,也有把蔡嫿擠開想自己下一盤的,一片混亂中,卻見蔡嫿摸了摸身上,驚呼一聲。
「我的玉佩不見了。」她急得很:「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有人看見沒有?」
她一面著急,一面找起來,她找完身上,又在桌上地下找,哪裡還找得到,周圍女孩子見狀都讓開了,大部分是置身事外的意思,蔡嫿沒有丫鬟幫著找,只能自己一個人彎下腰去看桌子底下,偏偏下棋的人完全不管她,動也不動,她只能低聲下氣道:「請挪一下腳,我找找我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