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己早前了解的一样,即万掌柜所言,入山需偿百金。
“自然的,若是庸人恶人,入山后亦会被逐出。”荣大夫还在絮絮道,“今岁四月初八,便是
两年一度的开山之日。你要是能去,你这手伤或许哎”
“多谢您的好意了。”谢琼琚收下药油方子,辞别荣大夫,带着孩子回了郭玉处。
如今李洋搬去了东厢房夫妻同榻,谢琼琚母女二人便宿在了西厢房。
晚间时分,谢琼琚收拾行囊,又算了算手头尚有的银钱,还有三金多,足够她和皑皑生活很长一段日子的。
但这是在安全无意外的情况下,经历了朱氏母子那一遭,她总是惶惶不安。
思来想去,离开了这处,她实在不知该在何处落脚。
贺兰泽即将新婚的妻子是幽州刺史的女儿,莫说这辽东郡,便是辽东郡所处的幽州城,她也当远离。幽州是大梁最东边的州池了,再往东去便是外邦高句丽,如此只能往西走。
然而西去第一处冀州很多年前被他灭了袁氏一族后,便是他囊肿之物。再往西是青州,青州更去不了,那是他外祖贺兰氏的地方。还有并州,并州若还是往昔形势,那处的刺史丁氏同公孙氏当是世交,且偏北地,气候严寒,她这幅身子带着皑皑未必能熬得住再往西返,便进入中道线,靠近洛阳,长安
长安。
长安谢氏。
谢琼瑛。
至今,她都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死了。
如此,只剩了方外红鹿山。
谢琼琚合了合眼,喘出一口气。竭力平复一想到那人就翻涌上来的恐惧和恶心。
“我们,是不是要离开这”皑皑看着谢琼琚手里的银钱,见她面色突然就白了,遂从榻上下来,给她倒了盏水。
“对”谢琼琚接过茶水,本想将她抱上膝头,然见她淡漠神情抱起后便只是置在了凳上,拍着她的手背道,“我们去一处没人打扰我们的地方。”
“那几时回来”小姑娘问。
“不回来了。”谢琼琚顿了顿,“阿母是这样打算的,先”
“不回来”皑皑一下抽回手截断她的话,声音陡然响起,“那竹青怎么办她来了我们却走了,找不到我们这么办”
东郡到辽东郡,不过十余日的路程,竹青却一年都不曾到达。彼时又是被歹人追逐,随着时日渐深,谢琼琚对竹青的到来感觉越愈渺茫。
但凡竹青活着,她是自由的,如何会不来辽东郡但这样残酷的事,她总不敢在皑皑面前提起,只想着有些希望也是好的。
如今,谢琼琚觉得总是要和孩子讲清楚的。她没有太大的能力为她永久营造美好的幻想,能给她的就是早日认清现实的本相,慢慢去接受。
却不想,小姑娘压根没让她开口,话语如珠落下。
“为什么好好的又要走”
“竹青说我以前是住在王府住在别苑的,又说那里不好,是你好不容易把我送出去的。让我等着你。可是东郡那个地方也没好到哪去,成日听歹人吵嚷,我特别害怕。就想着你来了就好了。可是等你真的来了,你一来,因为你长得好看,我们就被歹人看上,只能逃走。好不容易在这里住了下来,你又要走了为什么呀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你要带着我走来走去到底要去哪里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走,才能在一个地方呀”
“要走,你就一个人走”
“我不走,我要竹青”
自小居无定所、流离生活里的燥郁,近些日子受伤失明的恐惧,尽数涌上心头,小小的女童竭力泄,声声质问她的生母。
为何不能给她一份安定
案上一点烛火在她急促的气息里摇晃,跌入谢琼琚眼眸,惹得她睫羽抖颤。
她一把拉住要翻身上榻的女童,原本想说的话全部被击退,仿若一下子就失去了思考和说话的双重能力,只死死拉住她,好半晌才喃喃道,“我如何一个人走我、我是你阿母啊”
当是皑皑的声音惊扰道了郭玉,没一会儿,郭玉便披衣赶来。
女孩朝里躺在榻上,还在掩面抽泣。
郭玉坐在榻沿轻拍她背脊,帮她母亲说好话。然孩子倔性使然,又将被褥拉上了些。郭玉抚背的手顿了顿,笑笑继续安抚她。
谢琼琚坐在一旁,低声和她说着自己的打算。
“这样也好,你先去你阿兄那处收拾妥当了,再来接皑皑。如此皑皑也可在这处等着她的青姑姑。一举两得。”郭玉玉凑到皑皑身边,轻声道,“这些日子,玉姨照顾你,如何”
小姑娘终于钻出被子,转身望了眼低眉温笑的母亲,朝郭玉点了点头。
翌日晨起,谢琼琚带走六贯碎银,剩下三金放在了郭玉处,作皑皑的花销。
天气尚晴,但她没有让他们远送。
到了镇郊外,她蹲下来抚摸孩子面庞,眼中燃起两分久违的坚定色。
她道,“待阿母安排好一切,便来接你,届时就真的安定了。”
谢琼琚走后第四日。
贺兰泽来到王氏饰铺。
他站在大堂案柜旁,只觉袍摆受力下压,垂眸看去,竟是一只兔子咬住了袍沿处。
他素来爱洁,正欲作间,一女童匆忙上来道了声“贵人抱歉”,顺势抱走了白兔。
店中无人,贺兰泽多看了她一眼。
女童坐在柜台后头僻静一隅,安抚了一会兔子,将它卧在膝上。然后捡起地上的器具,认真做着一盏灯笼。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