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洲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就沒了,剛咬了一口的鹽焗土豆也不香了,不高興地說:「不知道。」
「是孫縣令的髮小范理。」
「哦!」
察覺沈之洲又要生氣,宋清求生欲很強地拉著人空著那隻手,親昵地說:「不生氣了啊。那范理家裡是做生意的,這次是收到孫縣令的書信,冒險來濘陽縣走商的。阿洲要是生氣,咱就把東西高價賣給他!」
後半句當然是玩笑話,沈之洲又不是不講理的人,生氣也是氣宋清,哪裡會拿一縣百姓的生計賭氣?
故而沈之洲瞪了宋清一眼,接話道:「那咱也算做了件好事——下次也不能衝動了。」生怕自己口風一鬆動,下次這人還做更危險的事情。
「那是自然,我都答應你了。」宋清這才收回手去吃飯。沒辦法,一日伏低做小就要日日伏低做小,果然什麼事情都一樣,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阿洲你知道不?孫縣令那發小落水的原因,深究起來怪不光彩的!」給沈之洲夾了一塊稻花魚,宋清試圖引起沈之洲的興。
沈之洲也不掃興,好奇地問道:「怎麼落水的?」
「去池塘邊上洗臉!」
「洗臉?」沈之洲真好奇了,這都到城門口了,怎麼不進城了再洗,還要找個池塘洗?就是再愛乾淨,進了城直接從頭洗到腳不是更好?
原來范理收到發小的書信,當即就去找了他爹商量。范父本來不想同意,認定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沒賺頭。
但是轉念一想:孫淑一是他們范家唯一夠得著的官場之人,孫淑一她姨娘和范府的柳姨娘又是一個院裡出來的,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還有孫淑一的好友何晏清,那可是戶部尚書的獨女。
就算借不到威風,打好了這層關係,在遍地權貴的京城也好混得多,於是就點頭應允了。
孫淑一他爹雖然是大理寺卿,看起來厲害,卻也沒誰想不開要去攀附。上頭人都要避著走,底下人也不是沒腦子的,還要湊上去惹麻煩。
再說了,麗姨娘和柳姨娘是妾,再攀附能攀附到哪裡去?兩家還能為了妾擰成一股繩?
不過孫淑一就不同了。她現在做了官自然算是自立門戶,雖然是地方小官,但她背後靠著戶部尚書,上頭有人說話還怕升不上去?走親娘的關係可比走小妾的關係親厚多了。
想通其間關竅,范父便同意了。也沒指望著這一趟賺錢,全是打關係送人情的。他自認為范家不比京里哪家商戶差,多年來卻還是名不見經傳,不就是找不到門路打關係?
於是范理便帶著人馬銀票,趕來了矩州濘陽縣。
不過有一處山路實在艱險,孫淑一信中特意提醒他繞路過來。
他倒好,繞路繞到隔壁宜州去了,本該早半個月到達的路程,生生又延長半個月;本該從北城門方向進城,直去了東城門,差點出師未捷身先死。
孫淑一早先接到提前派人送來的書信,忙完一早上,中飯都沒吃就去北城門外等著,打算給人辦接風宴。
沒想到這人老毛病又犯了,說什麼長途跋涉人太憔悴,怕麗姨見了心疼,先在城外找地方梳洗梳洗再進城。
實際上兩人在娘肚子裡時就認識,彼此什麼樣兒沒見過?哪兒用得著見面之前還收拾打扮一下?孫淑一身上滿是水泥漿子也沒說先回衙門換身衣服啊!
前一日才下過雨,池塘邊正是濕滑的時候,他不落水誰落水?
隨行的人里沒有會水的,只能在岸上干著急。那小廝是打小跟著他的,不管會不會水就跳了下去想救人。要不是正好碰上宋清二人帶學生在那兒野炊,人家池塘里怕是要多兩個水鬼。
還是一行人把他送去城裡看了大夫,拿了幾服藥再去衙門,衙門的人跑去北城門報信兒,孫淑一才知道人已經經歷一番生死,現下也被她娘安頓好了。
養了幾天,等人身子好利索了,該辦的接風宴還是得辦。
今日孫淑一在衙門裡碰上宋清,請夫夫倆一起去吃席的時候,宋清聽話里不対,兩人一対才知道他救的人正是范理。
有些事兒真的巧,讓人不得不感嘆一句緣分,誰能想到呢?
聽完,沈之洲也不得不感嘆道:「都是命。」
命里註定范理要有這一劫,也註定宋清會救他一命。
「咦——」宋清嫌棄地皺皺鼻子,可不想跟他綁定,還不認識呢就差點把他的命搭也進去了,誰要跟他命運交織了?
「呸呸呸!」宋清替沈之洲把話呸掉,接著說:「說什麼胡話?我倆才是命知不知道?」
「噗!」沈之洲笑出聲來。這兩天宋清老愛說這些話,他已經從一開始的不好意思,轉變到現在的聽到就想笑。
「快吃飯!」沈之洲也給他夾了個土豆,不過他不大夾得起來這圓滾滾的土豆,是一隻筷子紮起來送過去的。
害,兩口子啥事兒沒幹過?還會嫌棄対方的筷子不成?
宋清接過肚子上多了個洞的土豆,還不饒過沈之洲,故意板著臉:「笑什麼笑?我還會騙你啊?」
「沒笑沒笑!吃飯吃飯!」
「明天帶你去吃席。」
「好,吃席。」
說吃席就吃席,次日中午,學生們下了學,宋清就接人去了劉記酒樓。
接風宴在劉記酒樓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