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临时跑出家门,其实也没想好去哪里,她在海市倒是有不少朋友,但这个时间去太打扰人家了,想来想去,先找了家酒店住下了。
刚刚助理的话让她有点担心,要是真把她爸气出好歹了,她这辈子都难以心安。
她有些懊恼,刚刚口不择言,说话是太过分了,怎么说那都是她爸,低个头能怎么样。这几个月,董德明为了她的事花了不少心血,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她爸不同意她的做法,她也早就料到了,没什么可生气的。
怎么办呢?现在回去?
董子惠犹豫了一会儿,阿姨的电话打过来了,应该是来报平安的,既然董德明没事,她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董子惠接起电话,阿姨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小姐——先生出事了,你快回来,先生昏迷了!”
董子惠蹭地起身:“你说什么??!!”
阿姨说了第一句话之后稍微找回了一点逻辑,又重复了一遍:“先生昏迷了,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小姐你快回来看看啊。”
董子惠东西也顾不得拿了,推开门就跑出了酒店,一边对阿姨说:“你先看看我爸的情况,我爸有高血压,可能犯病了,你别动他,我马上叫救护车。”
阿姨慌里慌张地应了,也不知道都记住没有,董子惠心烦意乱,把电话挂了,赶快叫了救护车,又拦了个车回家——她今天离开的时候车都没开出来。
她走得不远,但此时一分一秒都异常煎熬,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她不知道董德明到底情况如何,万一她爸爸有个好歹,她以后怎么办呢?
她一直催促司机快点开,司机被催了一路,实在忍不住了,抱怨道:“小姐,我已经开得很快了,再快要出事的啊,而且前面是红灯你没看见吗?”
董子惠心里着急,她才顾不上什么交通规则,直接说:“别管了,你直接开过去,我给你赔钱!”
司机不肯听她的,开玩笑,他一个开出租车的,知法犯法闯红灯,这饭碗还要不要了?
司机不肯开车,董子惠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焦灼地等着红灯,二十分钟之后,她终于到家了,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把钱丢给司机就下车了。
那司机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摞钞票,人都傻了,这女人是真有钱啊,不过,再怎么着急,交通规则还是要守的。
董子惠一路跑到电梯口,狂按电梯按钮,还好有一台电梯刚好停在一楼,她腿都有些软,全凭着下意识的反应到了家门口。门是大开着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情形。
地上还有她摔碎了没来得及收拾的杯子碎片,董德明倒在沙上,阿姨在旁边急得打转转。
她冲进去,扑通一声直接跪在董德明身边,手不敢碰对方,颤着声问:“我爸他怎么了?不是说昏迷了吗?”
阿姨连忙说:“我也不清楚,怎么叫都叫不醒,小姐你说不能动他,我就没敢动。”其实她想说,这样子看着已经不行了,但不敢说出口。
董子惠心里也有不好的猜想,但她不敢伸手去试,她只是握住董德明的手,轻声呼唤:“爸,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你起来骂我吧?”
她手掌下的躯体还是温暖的,这让董子惠也有了些勇气,她说:“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阿姨看着她这个样子,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心里有些害怕,就说:“我出去等救护车。”
董子惠像是没听到似的,阿姨就去了楼下。
董子惠看着董德明,他手边还掉落着降压药的药盒,她心里一酸,轻声责备道:“爸你是不是早就不舒服了,你不舒服怎么不说呀,你说了我还能气你吗?”
她细细碎碎地念叨着,惶然又无助,面前的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宽厚的手掌摸她的头,董子惠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
救护车终于到了,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在阿姨的引导下进来了,看到客厅里的情况,他们训练有素地拉开董子惠,对董德明进行了简单的检查。
董子惠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人过来跟她说:“女士,节哀,这位先生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董子惠木然地看向他,哑声问道:“你说什么?我爸爸只是昏迷了,你们快送他去医院啊,他有高血压,快给他治疗啊。”
那人见惯了这种场面,虽然同情,但还是只能实话实说:“我们初步判断是高血压引起的脑溢血,导致休克,因为抢救不及时,病人已经死亡。”
阿姨跑过来,她听懂了,但是董子惠却像是没有听懂,她看着董子惠的样子,不敢说话。
医护人员和董子惠解释了很久,她始终没有什么反应,最后他们不得不先把董德明抬上了担架送去医院。
董子惠作为唯一的亲属,当然是要一起去的,她坐在救护车上,眼睛仍旧牢牢地盯着他爸爸,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抓住医生的手,激动地说:“我爸的手还是热的,我刚刚摸到了。”
那个人看着她,不忍心道:“病人去世时间不长,所以躯体还有温度,但是心跳已经停了。”
他们初步判断,病人陷入昏迷有一个多小时了,死亡时间大概是昏迷后半小时,现在的天气气温高,所以尸体还没有凉掉。
其实他想问,看你们家家境挺好的,怎么放任一个病人一个人在家,这种情况多危险啊。
不过看董子惠已经麻木的神情,是还不能接受现状,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没必要多嘴,平白惹人记恨。
董子惠听了他的话,却没有回答,或许,她根本没有听见,她已经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还很年轻,长得也很漂亮,眼中带泪的样子很惹人怜惜。
他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车厢内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