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糟糕的天气,加之已近深夜,视线之内甚至都见不到其余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她就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蹲在那边。
其实淋雨淋久了,冻得僵麻了,许诺居然也不觉着冷。
除了厉寅北,她不知道她还可以去找谁。
许诺迷迷糊糊的想着,那雨水没一会就要从脸上淌下来,到后面她干脆都懒得去抹脸上的雨水了,任凭自己的双腿继续僵麻下去了。
这么晚了,厉寅北都不愿意出来找她——他是真的生她的气了,她自暴自弃的想道。
许诺蹲在原地,借着远处昏黄的路灯,她就一直百无聊赖的看着地上的积水,在水坑里漾开一个个水圈,波光粼粼的,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看。
她都不知道自己盯着面前的水坑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觉着前方有刺眼的大灯亮起,她这才下意识的扭头朝前方望去。
就这几秒的时间,车子已经疾驰过来,顺带溅起了一地的雨水到许诺的身上。许诺双腿早已僵麻,而且她自己反应迟滞着也没有起来避让,那水坑本来就深,泥水立马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
许诺还是伸手朝脸上抹了一把,依旧呆在原地。
早已疾驰过去的车子不知为何又轰的倒退回来,车子刚在她的面前停下,厉寅北早已下车,许诺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仰头望着雨幕中骤然出现的厉寅北。
“还不上车?”见她这样作践自己,他简直是气得浑身发抖起来,说完后就要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可是她已经蹲了这么久,即便被他这么大力扶着,一时半会也还没站直身子。
“三哥,你不生我的气了?”她自己的身子还没站直,却先怯怯的问了他。
他冷着一张脸,其实是已在盛怒之上,反倒不知道要怎样和她发火起来,见着她浑身僵麻着动作极慢,干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车里抱去。
可是车里也没有可以擦拭的东西,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已经淋得湿透。
厉寅北等许诺坐进车内后,早已发动车子朝前方疾驰而去。
许诺被他闷声不吭的扶到屋里后,她坐在沙发上,身上的雨水没一会就把附近都淌的湿漉漉起来。厉寅北刚进屋就随手拿了干的衣物替她身上擦拭起来。
陡然间回到了温暖的室内,她反倒愈发冷的哆嗦起来,甚至连牙齿都冻得咯咯作响起来。
方才把许诺抱到车上到进屋来,厉寅北就没说过一个字。
把她身上的雨水快速的擦拭了下,他自己又疾步走到楼上,拿了她的睡衣下来,他急着要将她身上湿透的衣物剥下来,可是那衣物全湿贴在她的身上,他力气虽大,一时间不得其法,手上的动作反倒是显得粗鲁起来。
好不容易将她换了干爽的睡衣上去,他这才起来,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我去给你煮姜茶过来驱下湿气。”
“三哥——陪我会,好不好?”方才她浑身瘫软的任由他倒腾,此时忽然伸手拉在他的右手上,沙哑着嗓子说道。
他下意识的要从她的手心里挣脱开来,然而她攥的这般紧,他一时间竟然也没甩开,不由得转身朝她望了一眼。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的眸子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
他只觉得心头蓦地一紧,仿佛是心脏的最深处猝然被扎了个洞。
再大的火气,居然也发作不出来。
他是拿她没了法子。
“怎么了?”他让自己深呼吸了下,勉力克制住心头的怒火,说时没被拉住的那只手轻轻碰触了下她的脑袋上方。
“三哥——”她才喊了这么一句,忽然毫无预兆的扑到他的身上,他此时还站着,而她坐在沙发上,这样直愣愣的扑过来,整个面颊都扑在他的大腿上,手上抓了一截他的西装裤子上的面料,便像是抓着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
厉寅北的衣物方才在雨中也早已淋得湿透,他一进来就仓促的替许诺换上了干爽的衣物,而他自己的衣物还是湿漉漉的穿在身上。
许诺的整个面颊都扑在他已经湿透的裤腿上,那声音被面料闷闷的堵住,听起来更像是呜咽作响的雨声,无时无刻不揪着他的全部心神。
他怕湿冷的面料太冰,自然下垂的手心落在空中,好几秒过后才轻轻的覆上她的脑袋上方,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不问还好,他这么出声一问,她原本有些止住了哭势,此时又重新呜咽出声起来。
厉寅北印象里还真没见过许诺这么不管不顾大哭起来的场景,而她依旧拼命的跩着他的裤腿,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可以劝着些,见她哭得一噎一噎的,连着后背都跟着耸动起来,他也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原本僵在她脑袋上方的手心便转而落到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起来。
许久后,她的哭声这才渐渐小了下去,觉着她终于镇定许多了,厉寅北这才将她重新扶到沙发那边坐着。
方才被她的脸颊贴了这么久,陡然离身,他蓦地觉着裤腿上方空荡荡的,居然不可思议的留恋起来,留恋上方曾经荼毒滚烫的泪水。
那至少是她此时的真心,一颗甘愿与他坦诚的真心。
哭了这么久,她的双眼早已红肿起来,加之方才扑在他裤腿上的缘故,刘海那边也是被她自己弄得乱糟糟的,而她分明是丝毫未觉的。
他便又伸手过去,将她额上的刘海轻轻捋顺了一些,之后才问道,“是不是薇薇的事情?”
许诺会突然情绪失控,按照她平日的理智程度,除了许薇薇的事情,他的确是想不出其它的原因了。
“没有——是我自己工作上出了纰漏——”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刚说了半句,脸上又扑簌扑簌的落了大颗的泪珠下来。
只因他是她的三哥。
天大的委屈,也只可以和他一人说的。
却也是觉得天经地义理直气壮要和他哭诉的。
“出什么纰漏了?”厉寅北原本以为是许薇薇治疗的坏消息,眼下闻言,反倒是松了口气,原本紧绷起来的神经不知何时就松懈回去了。
“前阵子我们小组不是接了锦城的项目,今天早上ae把锦城的楼书发出去后,才发现上面的文案把你们华城二期项目的几个点子写进锦城那边去了。文案是我负责的,我最后一次发给同事的明明不是这个版本的,可是设计师却收到用我的邮件发出去的更新版的文案,我让网管去查,偏偏昨晚这个时间段的监控录像也被刻意删除掉了。吴总说查查看,让我等消息。”许诺说到末了,有几分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
“就为这么点小事?”他无奈的应道,说完后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许诺。
“吴总让我们下周初立刻重新定位你们二期项目的卖点,他说要是被你们公司的人知道这种事情,对我们公司影响会很恶劣的。三哥,你能不能先当做不知道?先不要和你们公司的营销部门说这件事情。我自己捅下的篓子,我自己会想办法写份全新的楼书的。”在外面受的委屈,是咬牙都能忍得下来的,唯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还没说上一句,就脆弱的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