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放心地點了點頭,她又想到什麼,說:「小樹啊,我怎麼總覺著你爸他不對勁呢。」
不止林秀芬,其實陳南樹也發現了陳老漢的不對勁。
陳老漢是在陳小北回林縣的第三天醒來的,一開始還挺有精氣神,直到他發現自己的雙腿都沒有了後,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
陳老漢表面上沒表現出什麼,但陳南樹發現他整夜都不怎麼睡覺,會出神地盯著自己的斷腿看。
陳南樹和林秀芬倒希望陳老漢可以鬧一場發泄一通,可陳老漢越是這樣平靜他們就越擔心。
陳南樹安慰道:「媽,別擔心,爸會好的。」
真的會好嗎?陳南樹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期望現在看似平靜的日子能持續的更久些。
時隔許久,一家四口終於再次在一張桌上吃飯,林秀芬特意去附近的小館子買了鍋包肉。
陳南樹沒吃幾口接了個電話就出門了,陳小北注意到他的動向,也撂下筷子偷偷跟了上去。
是醫院又催著繳費,陳南樹漫無目的地在醫院樓下亂逛,工地那邊他已經借了很多錢,家裡親戚也是能借的都借遍了,手頭實在沒錢交費了。
陳南樹在路邊坐下,兩隻手將頭髮抓的亂糟糟的,他從兜里掏出半包煙,這是工地的工友給他的,他抽出一根叼在嘴裡用打火機點上。
半個月前他還不會抽菸,同時也討厭抽菸,哪怕是在家的時候陳老漢抽菸他都會躲得遠遠的,生怕沾上難聞的煙味。
可現在他卻到了需要用煙來麻痹神經的地步了。
陳小北一路都跟在陳南樹身後,直到看見陳南樹坐在路邊抽菸他才沖了過去,「哥,你怎麼開始抽菸了啊!」
陳小北搶過陳南樹手裡的煙,上學的時候老師就總強調吸菸有害健康,他勸不動陳老漢,可絕不能縱著陳南樹染上菸癮。
陳南樹許久都不說話,只定定地看著陳小北,陳小北被他盯的不自在,「這麼看著我幹嘛?」
「是不是醫院那邊催著交錢了?」陳小北問,「我這還有些錢,你拿去看看夠不夠,不夠等我再想辦法。」
陳小北說著從外衣內兜里取出了這些天攢的錢,「我看樓下小市還招收銀員,我準備去。。。。。。」
陳小北話還沒說完,陳南樹就奪過他手裡的煙起身就走。
陳南樹個子高,腿又長,走的那麼快陳小北根本追不上,只能徒勞地在他身後叫他:「哥!陳南樹!」
陳南樹連著兩天沒露面,再回到醫院的時候將欠費都補齊了,只不過手臂上多了幾個針眼。
陳小北看到都要心疼死了,抱著陳南樹的胳膊直哭,「哥,嗚嗚嗚。。。。。。」
陳南樹滿臉疲態,他伸手擦掉陳小北眼角的淚珠,「別哭了,讓媽和爸看見不好。」
陳小北抬手用袖子擦淨眼淚,抽噎著說:「我,我不哭了。」
陳南樹:「小北,回去念書吧。」
陳小北搖頭:「不要。」
陳南樹嘆了口氣,語氣里含著萬般無奈:「你到底要我怎樣呢?」
陳小北心裡委屈,他不想要陳南樹怎樣,他只是想為這個家出一份力,可陳南樹這樣總讓他覺得陳南樹根本沒把他當成自己家人。
「哥,你是不是沒把我當成一家人啊,為什麼我只是想為家裡出分力你就是不同意呢?」
陳南樹心想他就是太拿陳小北當家裡人,太在乎陳小北,才希望他能好好的。
陳小北沒給陳南樹說話的機會就跑開了,陳南樹實在是太累了,也就沒有去追。
陳小北的敏感,林秀芬的擔憂,以及陳老漢琢磨不透的情緒,都讓陳南樹的世界陷入絕望。
在陳小北來醫院的第五天,忽然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男人姓李,說是宇懷地產老總的秘書,來接走失多年的少爺回家。
少爺叫季晏棠,聽說現在叫陳小北。
李秘書找來的時候趕巧陳南樹一家都在,陳小北也在,他正給陳老漢削蘋果皮,看見李秘書的第一眼他就直覺不對,下意識想逃離。
而李秘書在看見他後,直接叫了聲「小少爺」。
病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陳小北手裡長長一條的蘋果皮斷了掉在了地上。
李秘書將事情的原委都和陳南樹一家說了。
那年小少爺十五歲,和幾個狐朋狗友出去旅遊,起初幾天還會跟家裡報個平安,突然有一天就聯繫不上了。
和他出去玩的朋友告訴他們,那天他們約著季晏棠晚上出去吃夜宵,季晏棠想打遊戲就沒跟著去,等他們回來就發現季晏棠人不在酒店,他們還以為季晏棠自己出去玩了。
可等了一宿沒等回來人,打電話手機也關機時他們才意識到季晏棠可能是出事了。
季家報了警,找了很多天也找不到人,沒有人知道季晏棠去哪了,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但是季家並沒有放棄尋找季晏棠,直到前些天他們查到當年陳南樹他們在林縣派出所登記的信息,一路找了過來,見到陳小北他們才確認,這個人就是失蹤多年的季晏棠。
李秘書並沒有著急把陳小北帶走,了解到陳小北失憶了,可能接受不了這麼多的信息,於是沒待多久就離開了,但卻留下了電話號碼,還說第二天還會再來。
陳南樹和陳小北並排坐在一起,陳南樹扯著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小北,我以前就說你看著像個金貴的小少爺,沒想到你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