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倒來兩杯溫酒,雙手自顧自交杯:「我們成親那天,都沒喝過合卺酒。」
酒杯杯口抵在兩人唇沿。
程立雪目光平靜凝望他,那一刻,他覺得這雙眼深邃得好似要將他置於萬丈深淵。
甚至有瞬間的錯覺,他覺得他都知道。
初棠凝神抿酒,自顧自嘆道,八成是心虛多慮了,想什麼呢。
他只抿了一點。
倒是程立雪一口飲盡。
房中又恢復片寧靜。
初棠意興闌珊從人腿上爬下來。
「其實。」
「嗯?」他解開腰間的喜服束帶,「其實什麼?」
「我可以掙開。」
嫁衣外袍倏然落地。
初棠抬腳跨過,來到程立雪跟前,微微低頭,眼中露出抹狡黠的光,笑嘻嘻開口:「我當然猜到,所以我在繩子上動過手腳。」
「繩子被我塗了半夏。」
「合卺酒里有曼陀羅花。」
「房中的香爐里,我還加了些安神散。」
好似心生愧疚,他雙手捧上程立雪的臉:「程公子,睡一覺就忘了我吧,這幾個月的時光便當作是場夢。」
程立雪傾盡全力別開頭。
初棠錯愕。
好似直至此刻他才恍惚反應過來,從前的程立雪從不會這麼強硬拒絕他。
他驀地哽咽一下,滯澀失笑:「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好瘮人哦,我膽兒很小的,不禁嚇。」
「我走啦。」
初棠指尖拍拍程立雪肩膀:「拜拜咯。」
語畢。
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書房兩截紅燭高燃如淌淚。
*
立冬的夜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
院外有輕微的動靜,大抵是有人搬東西,書房連接主房,他並沒有走出去。
不知外面人在做些什麼,當然他也無心留意。
大黃小跑進門,甩甩毛髮上的碎雪,來到那廂收拾包袱的人身旁。
它拱拱人,鬆開嘴。
一株滿是薄霜的海棠花掉落。
「大冬天的,到底哪來的海棠花呀?」
初棠收拾包袱的手驟然頓頓,狐疑撿起那株花,但也沒多糾結,片刻後隨意放到桌面,開始布置現場,混淆視聽。
他把幾件尋常男子的裝扮藏進被褥里,只露出一角,緊接著便換上套女裙藏進床底。
不消多時。
院外果然迎來陣繁亂的腳步聲。
「快找!四處找!務必把人找出來!」
大黃還在床外趴著,初棠見狀,連忙把大黃連拖帶拽抓進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