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說他要去瞧一瞧,就算是父母死了,他也要帶著他們的屍骨回來,讓他們入土為安。
可嗓中似被泥漿填滿,連虛弱之音都發不出。
「齊管家,準備船。」
肩頭落上重物,他轉頭,淚水模糊視線,他看不清是誰。
冰如鐵的手掌被人握住,被人牽扯著往前。
齊玉不知他是誰,不知他要帶他去何處,茫然天地間,只有他來牽他,只有他領著他走。
無邊水面上似是有道屏障,後退是清明,前進是渾沌,船隻甲板上,季子漠攏著黑色大氅打了個噴嚏,對身側道:「聽你的,去嗎?」
後面管家和齊秋滿臉急色,季子漠沖兩人微微搖頭,示意莫說話。
喪父喪母割肉之痛,不讓齊玉走這一趟,他怎會罷休。
在水上行了七八日,悲傷漸緩,現如今閻王道黑壓壓一片,猶如死神面世,他怎會帶著一船熟悉之人去送死。
高挺的鼻尖有了涼意,季子漠抬頭望天,細雨如冰針落下,刺到臉上生疼。
北風潮濕,吹濕衣衫,良久後,齊玉閉上眼,濃密的睫毛顫抖中,滾下苦澀的淚滴。
「轉道回去吧!」他七八日未曾開口,清冷之聲如粗沙,刺的人耳朵生疼。
掌舵的船夫掉著船頭。
船上房間狹窄,季子漠倚靠在房門外,聽著裡面壓抑的嗚咽,眼眸渙散不知在想些什麼。
從他讓齊管家準備船時,就知道了此刻的結局。
雖之接觸過幾日,憑良心說,齊父齊母對他實屬是好,發生不幸,季子漠自是不想的。
但若說有多少難過,那倒也不至於。
死後不管身後事,活著的人總要想往後,齊家一攤子事如何辦,不說齊玉適不適合做生意,只說他剛剛瞧了幾日的帳本,其他一竅不知,怕是有的煩。
季子漠就鹹魚混吃等死的心思,並不想插手齊家的事,更何況,齊玉也是防著他的。
另有齊玉和那個竹馬,季子漠都不知是何種情況,被動的無從下手,不知軟飯前路如何。
房中聲音戛然而止,季子漠楞了下,猶豫後手指屈膝敲了敲門框:「齊玉?」
「齊玉?」
季子漠:???這傻子不會自己跳河往閻王道遊了吧?
閃過這個想法,季子漠猛的推開門。
烏雲密布的天,壓的人無法喘息,窗戶四開著,河水流動聲入耳,似在奏著悲歌。
齊玉站在窗前,似石雕一動不動,季子漠鬆了口氣,還好,沒有那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