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粉嫩嫩的小孩,因為白淨,眼皮上的青紫細韌血管都瞧得見,小小的拳頭攥在手邊,好像無聊的時候啃過手似的。
盛立業抬頭瞧瞧,出聲問:&1dquo;男孩?”
&1dquo;嗯。”
客車以縣城為中心,連接起一個個村落,從縣城出發,在地圖上彎彎繞繞後,回到縣城,一天只有一趟,也就是說,她今晚要在這家住下了。
梁霞唉聲嘆氣的,看哪兒都嫌棄,尤其是這家男主人,頭髮浮著一層油光,頭髮屑跟外面飄的雪花差不多大,一張長臉卻配了個方下頜,眼睛內雙,略微下三白,古里古怪。
&1dquo;他怎麼不哭啊?”
牛翠英將自己的麻花辮往身後搭,免得戳到孩子軟嫩的臉。
&1dquo;他還不哭?”梁霞噗嗤一聲,&1dquo;一路上除了喝奶的時候安靜點,剩下的時候沒少哭,把我哭得心煩,鑿點安乃近粉末給他兌奶粉里了。”
牛翠英低頭瞧,笨拙地把孩子顛顛,喜氣洋洋抬起臉來看丈夫,笑著評價。
&1dquo;小老鼠似的。”
即使是她親媽幫著照顧孩子,她也被不分日夜哭嚎的孩子煩透了,一會兒餓了要喝奶,一會兒尿了要洗尿布。
家裡的大水缸結著一層薄薄浮冰。
盛立業剛洗幾片尿布搭在爐子煙囪上就不耐煩了,甩甩手說要去後院人家打麻將,任牛翠英怎麼喊都沒回頭。
牛翠英看自己媽任勞任怨地舀水出來,將手伸進冰水裡凍得通紅,忍不住坐旁邊埋怨。
&1dquo;買他幹啥?我後悔了,七千塊錢,好吃好喝能花好幾年,欠著盛立業他大哥這點兒錢,他大哥都沒說什麼,他大嫂還有老太太看著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死出。”
&1dquo;行了啊,說兩句得了。”牛翠英媽媽一邊搓著布一邊勸,&1dquo;還是得有孩子,要不你和立業老了誰給你們養老啊,有孩子這家也不能散。”
&1dquo;說是這麼說。”
炕上的小孩睜開眼睛,迷濛一陣就哇的一聲撕心裂肺哭起來,那聲音就算捂住耳朵也要往腦仁里鑽,鬧心得厲害。
牛翠英氣急敗壞往裡屋走,邊走邊罵:&1dquo;哭哭哭,天天哭,哭死你得了,早晚有一天把你掐死!”
姥姥連忙追著:&1dquo;可不敢胡說啊,孩子小,你得多說吉利話,又不是養小貓小狗。”
她不以為然地扯了下嘴角,心想,不就是家裡多張嘴嗎?有什麼難的。
十幾個冬天照常過去,她以為總算熬出頭,總算輪到這個孩子為自己做點什麼了。
但他說:&1dquo;你們真噁心。”
牛翠英揚起手,她手指粗胖有力,卻也因常年在車間工作,無法伸直,手指全部勾著,因為憤怒,微微顫抖。
這個沒有良心的東西怎麼敢這樣說自己,她可是他媽!
&1dquo;你不許碰他!”
余照氣得臉色煞白,她牢牢被盛尋擋在肩膀後面,只能徒勞地將胳膊越過他肩膀,想去推牛翠英。
&1dquo;幹什麼!你要幹什麼!”
聽見姓王的警察怒吼,她才將手緊緊攥住:&1dquo;我當初,真應該掐死你,我跟你爸。。。就不該好心把你抱回來,就應該把你扔在山裡凍死。”
&1dquo;不說你要找原來的爸媽嗎?”她想到這暢快起來,看盛尋滿是恨意的眼睛,惡毒的詛咒脫口而出,&1dquo;生你的肯定都死透了,看你以後怎麼活。”
她被王梓爸爸扯著肩膀上的衣服往後拽。
&1dquo;快點回座位!在派出所,當著我們民警的面還敢上手打孩子?你再敢動他一下我立刻拘留你,信不信?”
這震懾終於起了效果。
盛立業也連忙將牛翠英拉回來,他可不是來吵架出氣的,這要是被拘留了,明天可沒法上班,牛翠英一屁股坐回去,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1dquo;行了,說正事。”盛立業從外套內兜里摸索出一張紙來,&1dquo;其實也不為別的。”
&1dquo;你要去找親生父母,我們也不能攔著,我們也攔不住。”
盛尋如臨大敵地盯著他,等待下半句。
&1dquo;可你說,我們也實實在在養你十幾年,現在這社會啥不花錢呢?上個公共廁所都收費五毛呢。”
那張溝壑叢生的手終於將紙條捻開,隔著桌子推向盛尋:&1dquo;你看看吧,沒啥問題你就簽個字,以後我跟你媽也不來找你,那句話咋說?你走你的陽關道。。。。”
&1dquo;少廢話。”牛翠英偏著頭看門口,不願意再瞧盛尋一眼,&1dquo;快點簽,簽完我們走了。”
盛尋先王叔叔一步抓過紙條,只是垂一下眼睛就將內容全部看完,想來以這兩個人的文化也寫不出什麼有內涵的東西。
【欠據:我盛尋今年17周歲,我保證,欠我爸媽撫養費255ooo,十年之內一定還完錢。】
他不可思議地將紙翻轉過來瞧瞧背面,才舉起來,怒極反笑。
&1dquo;你們跟我要二十五萬五千?”
盛立業臊眉耷眼:&1dquo;不多了,這些年也沒短你吃穿,我們要是不養你,這省下的錢養老多好啊。”
瞧王叔叔伸手,他將那張紙遞過去,看對方推推眼鏡就毫不留情將紙撕掉。
&1dquo;別異想天開啊,你們兩個怎麼樣還不知道呢,倒先跟孩子鬧撫養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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