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手上缠着纱布,显然是太医已经做了处理,但在掌心中间的位置,纱布竟还隐约透着一丝血色。冯晴身子一僵,转头看向教习官,微微蹙了眉。
穆罗云看到儿子的手已是沉下了脸,再一抬头看到他那酷似冯晴的眼中满是委屈,更是勃然变色,目光冷冷地扫了一圈:“这是怎么回事?”
李敏非在左下方坐着,也拉着站在身前的儿子好生看了一番,这会儿听到穆罗云低沉的声音,立刻带着儿子跪了下来:“陛下,是臣管教无方。请陛下责罚。”
穆芝容虽听话跪了下来,脸上却满是不甘,忍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没忍住,抽了抽鼻子哭了出来,挽着袖子给穆罗云看手肘上的伤:“是他先推我的。”
穆罗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红肿一片的手肘,在她的印象里,穆芝遥一直是个脾气温和个性安静的儿子,以前她对这个儿子不上心,只在逢年过节的日子才见上一面,他总是很少开口,沉默地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现在每日里相处,也觉得他很乖巧,甚至从来不会对她和冯晴撒娇耍赖。
“遥儿,是真的么?”
穆芝遥点了点头,他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认错的意思,只是抿着唇一声不吭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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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气的成熟
稚气的成熟
两个孩子是在练绣工的时候打起来的,教习官和伺候的人都不在身边。如今这两个孩子一个不肯开口,一个委屈掉泪的,却都不肯说出打架的原委,穆罗云一时也有些无奈。
但无论如何,毕竟是穆芝遥先动的手,她虽说私心里更心疼这个孩子,也只得板起脸来训斥:“遥儿,你身为哥哥,又是中宫嫡子,理当为其他兄弟做个表率,怎么能这般没有规矩?”
穆芝遥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低了。穆罗云心中一直觉得从前亏欠了他,一见他这般模样,哪里能忍下心苛责。只好亲自把李敏非扶了起来,又抱起了穆芝容:“都起来吧,小孩子打打闹闹常有的事,让师傅们管着就行了,你一个大人跟着请什么罪?这不是瞎闹么。”
她这意思明显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敏非心下一宽,连忙从她手里接过了儿子:“可不是呢,臣也是听说召了太医,一时急糊涂了。原就不该过来打扰教习师傅们的。”
“别说是你,就是朕也是糊涂了,”穆罗云朗声大笑,在他手上拍了拍:“行了,你既来了,就先把容儿带回去歇着,明日再送他过来吧。朕晚点再去看你们。”
原本皇子们只有每日请安问礼和每旬休沐的那天能在自己父亲宫中待着,穆罗云这显然是给他们“开了后门”,李敏非极识眼色,连忙谢了恩带儿子回了自己宫中。
穆罗云这才挥手让众人退了,只把穆芝遥留了下来:“遥儿,你与母皇说,真的是你先动手推芝容的吗?”
“是。”
“为何?”穆罗云有些不可思议:“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穆芝遥听到她这么问便抬起了头,先是迟疑着朝冯晴看了看,又朝穆罗云看过来,到底还是摇头:“没有。”
“把太医叫回来,”冯晴皱了皱眉,打断了母子俩的对话,伸手抓了儿子的手:“别攥着,伤口出血了。”
穆罗云这才现儿子一直握着拳,忙连声地喊太医过来换药。冯晴没有抬头,只是牵住了儿子的另一只手,看着太医换好了药,才对穆罗云道:“陛下先去看看李君侍父子吧,臣带芝遥回钟晴宫。”
“不急在这一时,朕先送你们回去再说。”
“陛下,臣有话与芝遥说,还有些话要问教习官,您先去李君侍宫中吧。”
冯晴没有绕弯子,他看得出儿子心里有委屈,但似乎并不愿意对穆罗云说。穆罗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略一犹豫,还是点了头:“那好,你的銮驾不在,御辇留给你们,朕去看看容儿。”
冯晴点头,待太医重新包扎好退下去,便要穆芝遥在身边坐下来。宣了教习官。
几个教习官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方才见皇帝和君后急急忙忙地过来都是吓了一跳,如今皇帝并没有怪罪,自然松了一口气。听说皇帝走了,君后召见,也没那么紧张了,谁料上前与冯晴行了礼,他却始终不叫起。
“今天的事到底如何,料想你们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也不追问你们。”
“谢君后宽宏,不怪罪之恩,”几人相视一眼,领头的教习官方林忙请罪谢恩:“君后英明,往后我等一定尽心竭力,教引几位殿下。”
冯晴没有理会他们的歌功颂德,语气反倒冷了下来:“也别忙着谢恩,两位皇子打闹的事可以不问你们的罪。我且问你们,皇子若犯了错,应当如何处罚?”
“回君后的话,皇子乃金枝玉叶之身,若在教习中犯了错,可诫之不可辱之,可罚之不可伤之。可以罚禁足、抄书,或向君后禀告后酌情处理。”
“看来本宫虽多年不管事,宫中规矩也并未有什么变化,”冯晴似笑非笑地抬了眼,朝为的宫人看过去:“可诫之不可辱之,可罚之不可伤之,二皇子既伤了手,你该如何处置?”
“回、回君后,奴才应向君后请示过后,再行惩戒。奴才、奴才一时糊涂,求君后恕罪。”
冯晴点头,似乎是朝他笑了笑。方林却顿觉全身冰冷,果然听得他轻声道:“你既知道,就自己去内务府领板子吧。往后也不用在皇子宫当差了,本宫会另外着人接手。
这几人原本以为冯晴身子骨差不会真的管事,而方才他进屋后又一直坐在穆罗云身边不曾开口,更是觉得他重掌后宫只是个形式。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君后竟会是如此的雷霆手段。然而他说得每句话俱在道理之上,声音虽是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他身边的人都是穆罗云千挑万选出来的,琢磨主子的心思自然是一等一,听到他这么说,立时有人押着方林往内务府去。冯晴又考校了剩下几个教习官的规矩,指定了总教习官,这才带了人回钟晴宫。
穆芝遥一路上都很沉默,不似前几日那样与他说笑。一众人进了屋里,冯晴便让不语也退了出去,只留了穆芝遥一人,这才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方才你不肯说,现在只有我们父子二人,总可以与我说了吧?”
穆芝遥抽了抽鼻子没有说话,反倒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低低地喊了一声“父后”。
冯晴也不催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温声应了一句。
“他说父后的坏话。”穆芝遥把脸埋在他胸口,不肯抬头,声音也就闷闷的。
冯晴虽然看到儿子先前的举动就猜到了j□j分,还是忍不住弯着眼笑了起来,不同于在皇帝面前礼节周到的笑,也不是下人面前或威严或和睦的笑,而是带着点骄傲和欣慰,自内心的笑意。拍了拍儿子的背:“他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