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下)
“陛下是中了南疆的蛊术,”在穆罗云陷入沉睡后,萧逸才完全停下了弹琴的动作,起身朝冯晴行了一礼,缓缓解释,“只有找出对陛下下这个禁蛊的人,让他消除禁蛊,才能彻底解除。”
这个说法倒也符合苏辰和冯晴先前的推测,苏辰沉思了片刻才道,“按皇上的情况来看,下这个禁蛊的一定是温音,可是”
她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温音已经死在书墨阁的大火之中,倘若下禁蛊的人真的是温音,也就意味着,穆罗云身上的禁桎再也无法解开。
萧逸却是摇了摇头,甚至对他们得出的结论有点惊讶,奇怪道:“怎么会是温音?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冯晴等人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穆罗云迷了心智后心心念念都觉得自己“心爱”的人是温音的事,连忙对他说了。
萧逸却还是不信:“应该不会是温音,能下这种禁蛊的,只有静国皇室血脉,也就是白氏的后人。温家与白氏,并无任何关系。”
静国早已灭国,对于这样一个很少被提到的小国,穆王朝年轻的这一代几乎都没有什么了解。听萧逸这样说,都是又惊讶又疑惑。
冯晴也皱紧了眉:“温氏兄弟两人都不可能是白家后人,若说跟静国有关,那后宫之中只可能是玉香。我们原先也想过可能是他,可他到底为什么要用温音来填充陛下的记忆?”
“那会不会温音是白氏流落在外的血脉?”不语也提了一个可能:“既然那个静国已经灭国了,有皇室血脉流落在外也是有可能的啊。”
萧逸很快摇头否定:“静国灭国时,当时的皇帝就自杀而死,她留下了五子一女,这位皇女呢,就是现在流亡的‘静国皇帝’,而那五位皇子,在破城后都被发落到秦楼楚馆,没过两年,就因为受不了侮辱而陆续自杀了。”
“这样说来,如今白家所剩下的后人,就只有那个流亡朝廷里的皇帝,和她的儿女了。”众人都是第一次听说静国灭国后那些皇女皇子们的事。冯晴回想了一番,忆起穆罗云对他说过的事,接口道:“陛下曾经对我提到过,这位流亡的皇帝有二十来位侍夫,几乎每年都有好几位怀孕,为她生下孩子。她几乎是每逃到一处地方,都用送上儿女给人做侍夫娈女的方式,与当地的人交好,以求得栖身之地。”
这听起来像是笑话一样的方式当时让冯晴十分哭笑不得,如今却成了他们最大的苦恼:“照这样说的话,白家的血脉虽多,但这些人大多都在南方偏远的地方,与温家不会有什么联系。”
“殿下说的是,”萧逸也点头赞同了,却又补充道:“不过殿下或许不知道,当时那五位皇子,并没有全部自杀,其中有一位被人用诈死掉包的法子救了出去,如今就在京城之中。”
“萧君侍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冯晴一惊,定定地看向萧逸,已是猜到了五六分。他虽相信萧逸,但萧逸所知道的这些事情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小事。
萧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想该怎么开口,却被一声轻咳打断了。穆天青与童毅携手站在门口,后面跟了两个中年女子。
她朝众人笑了笑,看到萧逸时,更是对他点了点头致意:“好久不见,萧君侍。”
萧逸回了她一笑,见了她身后的女子,再不犹豫,转向冯晴深深拜了下去:“殿下恕罪,因为我的父亲,就是这个被掉包救出来的皇子。但白氏作恶多端,满是污秽,家父虽是白氏后人,却从未对我朝有过仇恨之心,只想与母亲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臣恳求殿下不要怪罪于他。”
冯晴原也猜到了几分,听他这样说连忙把他扶了起来,看向站在穆天青身后的那人:“萧大人与夫郎恩爱逾常,我儿时去萧家做客时也见过伯父,伯父温柔善良,心中早已经放下仇恨。何况出嫁从妻,伯父既嫁了萧大人,就只是萧大人的夫郎,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这些陈年旧事,如今就不必再提了。”
穆天青身后的两人,一人是千里奔波赶回来的苏母,另一人,正是萧逸的母亲,萧家的家主萧竹雨。
萧逸看到母亲出现并不惊讶,走到母亲身前拜下:“娘,对不起,当年答应您的事,我没有做到。”
“无妨,”萧竹雨气度儒雅,闻言只是微微笑着扶起儿子:“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是为了国家为了皇上才说出此事,娘怎会怪你。君后,当年白家之事,老臣大多知道一些,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殿下尽管差遣。”
“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既然这种禁蛊只有白家后人能下,这后宫里头只有那个玉香和这位萧君侍可能是白家后人,但是皇上中了禁蛊后以为自己爱上的是温音。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玉香和温音达成了某种协议,玉香下禁蛊,温音用性命来回报、或者帮助他。”
童毅进屋之后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但他分析得井井有条,众人都不由得看向他。
童毅早已经习惯了在各地分号掌柜面前侃侃而谈,丝毫没有不习惯,只在穆天青笑着牵住他手的时候回了她一个笑容。
萧逸神色微有些不自然,冯晴想起童毅曾向自己打听萧逸的事,便很快明白了过来,但如今穆罗云昏睡未醒,他也没有心力去关注这些,只是当做没看到,顺着童毅的话推断:“如果是这样的话,温音自杀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加强这个禁蛊?”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萧逸征询意见,萧逸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有可能。殿下,让我去试探一下玉香吧。”
冯晴略一犹豫,很快便点了头,让昭华找了两名暗卫保护他:“好,你要小心安全。”
萧逸一离去,穆罗云的情况很快又起了变化,方才被萧逸用琴声压制下去的争斗很快又剧烈了起来,苏辰和苏母只得再次对她施针。
穆天青这几日来着手打理朝政,实在忙得疲累万分,看到穆罗云这般模样,更是眉头紧皱起来。童毅看到她的神色,即使关于萧逸方才的神情有一万句话要问她,这会儿也舍不得再说什么,挽了她的手,轻轻在她手臂上拍了拍安慰她。
穆天青感激地笑了笑,看了看冯晴,又朝童毅眨了眨眼。
冯晴站在离床三米开外,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为了腹中的孩子,他不能逾越,但是他的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前倾着,明明是一个对孕夫而言很艰难的姿势,他却似乎浑然不觉。
童毅看了也觉得心中酸楚,很快就明白了穆天青的意思,上前一步扶住他,拉着他在一旁坐了下来:“坐下歇会,等萧逸回来再商量吧。”
冯晴感激地对他笑笑:“我没事。”
“没事也坐着,”童毅强势地按着他:“你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床上躺着的人不是更难受么?”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话,穆罗云死死咬住了到嘴巴的痛哼,挣扎着把脸埋进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