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和舅妈赵红都睁大了眼“啥县小学第一名”
两人震惊的表情可把王春枝美坏了,心里像是冒着蜜泡儿“这孩子可能干了也没人教她,学更是没上过,咋就一下子考了第一名呢当初我也就是想着让她试试看,考不上算了,去县城里见见世面也是好的,结果居然考上了这谁能想到啊招生考试考第一就算了,这次放假前儿的啥考试,又给她拿了个第一,这不,学校还让她下学期直接跳到五年级去呢”
刘老太半天说不出话来,舅妈赵红也是,过了很久才拿手摸程冬至的脑袋,动作特别轻,像是怕把她的聪明脑袋摸坏了“乖乖,这孩子脑袋咋长的啊,这放过去那就是文”
她本来想说文曲星转世,可是现在不兴说这种话,便换了个说法“这是个读书苗子哇小小年纪就读五年级,以后怕是十几岁就能参加工作挣工资了,这说出去多有脸面冬枝儿,你可要好好念书,以后农闲回来的时候还能顺手儿教教你弟,他啥都好就是念书笨,可把我给愁的”
刘老太道“你说啥瞎话呢,冬枝儿能回刘家村儿几次,要是天天往咱们村儿跑,那老婆子还不得把她给骂化了”
程冬至笑了笑“我就是自己闷着头念书背书,也不会教人啥的,不过我有那做笔记的本子肯定带回来给住根瞧瞧,多少有点用。”
她不愿意直接喊刘住根弟弟,刘住根的亲姐姐就在旁边呢,她凑啥热闹。
舅妈赵红本来有点失望,听到这话后顿时高兴了起来“好好好,多亏有你这个能干姐,咱家住根和他爸一样,向来有姐姐福要是指望我生的那个呀,怕是脚都凉了”
刘双喜本来就在旁边听得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现在自己母亲又在大庭广众下这样贬低她,她顿时气得红了眼圈跑回房,重重地带上了门。除了程冬至,没人把这一幕放在心上,大家都忙着问她县小学的一些事情去了。
刘家人的品质如何不提,光说对待姐妹俩的态度,那真是挑不出刺。
舅舅刘栓子是个比较沉默寡言的人,基本就是忙里忙外地做事,偶尔听见她们说得热闹了才会停下来,隔得不远不近地听一下,很少表意见。
舅妈赵红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她特别喜欢夸奖王春枝和程冬至,关键夸的态度还很自然诚恳,让人不觉得谄媚,听着心里那是相当舒服。刘老太更是心肝宝贝儿不离口,两只手不是摸这个脑袋,就是牵那个手,大姨小姨和他们的孩子们眼中的钦慕神情像是在看什么大人物,崇敬中带着点依赖,一点儿嫉妒不忿的坏心思都没有,换做谁处于这种环境都有点飘飘然。
当然,就是那个刘双喜有点煞风景,不过也无伤大雅可以忽略。
更何况这屋子又是这样的利落齐整,桌上的饭食是那样的干净美味,在王家那种地狱环境里生活久了的人回到这儿来后浑身都能得到解放与舒缓,像天堂一样。
刘金玲想必也是一样的感受在婆家就算她吃不了亏,也很难感觉得到家庭的温馨温暖,一回娘家没人把她当泼出去的水,反而这样热情亲密,是个人都愿意带回来两斤挂面和一包糖。要是程冬至,她说不定会带回来更多呢。
王春枝和程冬至在刘家住了两天,说啥都不肯继续再住了。
不是因为住得不舒服,而是住得太舒服了,特别是每天的饭食好吃又分量足,这让她们心里有点担心,怕把姥家那点粮食给吃没了。
刘老太苦留不已,差点急出老泪“难得接你们来住一回,咋就这么快要回去呢是不是嫌姥家里没意思,要不,明儿让你们舅带你们去山里玩儿”
王春枝宽她的心“姥你想啥呢,天天这么多兄弟姐妹说话儿咋会没意思呢,这不出来的时候和我奶说好了就来两天,不然她不肯放我们过来。这次回去晚了不打紧,说的话走了鹰,下次想再来就不容易了。”
刘老太百般不肯,还是舅妈赵红安慰了她“娘,春枝儿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俩村子隔得又不是那十万八千里的,以后过来也容易。这次也是家里刚刚好转一点,拿来招待外甥的菜实在不像个东西,一点荤腥都没春枝儿冬枝儿,等你舅下次分的钱粮多一点,你们舅妈我咋地也要给你们弄几盘子带油的菜”
刘老太一边抹泪一边说“对,我哪怕勒紧裤腰带也要把外外们的好菜给省出来,俩娃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姥家啥好东西,我对不起她们”
姐妹俩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刘老太,收拾东西回断尾村了。临走的时候,刘老太领着舅舅一家,大姨小姨和他们的孩子们送出了老远,一大串人,看着颇为壮观,像是送姐妹俩去前线似的。
回到断尾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人才进门就和刚出来的媒婆撞上了。
“这不是春枝儿吗你们从姥家回来了呀”
“刚回,这就走啊”
“坐了老一会儿了,该回去了,你们进去,别送”
那媒婆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留俩姐妹一头雾水。
这个时候媒婆上门是做什么的,家里这时候怎么说都不应该和媒婆这种职业生什么关系,难道是给二蛋儿娶媳妇会不会太早了点。
这个疑惑在晚饭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王老太在饭桌上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这事儿得快些定下来,不要彩礼还赔嫁妆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总不能让老二打一辈子光棍儿”
全家人没有人反驳,只有周杏儿稍微表示了反对。她这个时候跳出来也不是为了王有孝着想,纯粹是想着不唱个反调骨头难受“怕是要再看看我听说那女人邪性,克夫,还生不了孩子,二叔娶了不太好”
王老太瞪眼“那是她先头的男人命短真要克夫,第二个男人咋还没死活得好好儿的呢生不了孩子算啥,老二都这年龄了,能生的还能看得上他人家肯带着嫁妆过来和他凑一窝儿就是他烧高香了”
王有孝黝黑的脸上露出一点赤红,他窘迫地低下头,没好意思说什么。
其实王老太说的话的确也是他的看法,他很清楚自己的条件,根本不奢求什么年轻漂亮能干生娃啥的,只要能让屋子里有点人气儿,晚上回来的时候有个人和他说说话,哪怕这女人啥事儿都不干天天躺在炕上嗑瓜子皮,他也愿意。
说起来也该是王有孝命中不孤。
那个女人并不是王家主动求娶的,而是她主动托人上门来说和。这女人叫董三姐,是个命苦的人,嫁的第一任丈夫害病死了,第二任丈夫倒是没死,然而俩人一直生不出孩子,拖到快四十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婆婆便主张把她给休了,宁可倒贴一点钱粮也要把她打出去。
这个年头结两次婚又被休了的女人不多见,董三姐不好一直留在娘家遭人白眼,便开始寻觅合适的人再嫁,经过一番打探,她看中了王有孝为人老实勤快,年纪也比她大一点,就果断决定押他这一注。董三姐的娘家为了早点甩脱这个不吉利的累赘,宁可也倒贴点钱粮,两处凑成一份儿还不错的嫁妆后,找人来王家提亲。
王老太拿了主意,王有孝自己又答应,那女人只是克夫并不克婆家人,也没带着拖油瓶来白吃白喝,王家没人站出来反对,这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了。
程冬至得知事情原委后,也替王有孝高兴。趁着没人的时候,她偷偷对王有孝说“恭喜你啊二伯,以后可算是有个做伴儿的人了。”
王有孝脸红了红“以后要是她对你不好,你和我说,欺负我也不能欺负你。”
程冬至大笑了,这二伯,说话真好玩儿怎么像是担心娶了后娘欺负自己女儿呢
她把这个有趣的事情同王春枝说了,王春枝也笑,笑完了后感慨“奶是个不简单的人啊”
“为啥这么说”
“你现在还小,说了你不懂。等二伯娘进门了,你慢慢琢磨一段日子就知道了。”
王有孝是个大龄光棍儿,董三姐又是个嫁过两次人的,大家连过场都没走,直接挑了个日子让董三姐晚上带着她那些被褥盆筐进了门,这个过程中安安静静的什么声响都没有,第二天又很普通地出现在了王家的饭桌上。
王家人对董三姐的打探是带着点窥视意味的,一看到她便想起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说她命硬,是个石女或者妖女,等等。男人们不敢多看她,那是要不得的事情,周招娣和邓翠兰她们俩就多少有些放肆,眉毛和眼睛不住地传递着些只有她们俩才懂的意思。
然而,董三姐长得既不好看也不难看,非常路人的脸,唯一令人注意的就是偶尔一笑就露出几颗白牙,带着点憨气。她穿着一身乡里所有妇女都会有的袄裤,还有黑色的布鞋,一身行头像是公社里集体定做放的一般。
她是这样的寻常而正常,以致于连最想挑她毛病的王雪花一时都想不起由头,只能呆呆地看着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