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成为好朋友,原本已经让人感到非常诧异了,自从余数有一日和杜涛去游泳,在更衣室淋浴时看见好友健美强壮的裸体而勃起,清楚意识到他与一般人的性向不一样之後,杜涛不回避这个事实反而向他展开追求,更是让余数在那时有了一种无法适应的微妙感觉。
余数喜欢他这位魅力四射的好朋友,喜欢杜涛身上那种他欠缺的自信与活力,喜欢杜涛可以轻易让任何人崇拜并与之迅速亲近的手段,可以说杜涛一直是他憧憬暗恋的对象。
这样的一个人向他提出交往请求之时,余数差点就立刻点头了。
不过余数还是犹豫了,因为他无法肯定处处受人欢迎与追捧,好像大众情人般四处留情的杜涛是否像他那样,认定了一段感情就会对恋人忠诚,还会不顾一切的付出,将对方视为最重视和最宝贵的存在。
在他考虑的期间,杜涛却闪电般与另一个漂亮男孩儿同居,动作快得就像对方当初对他提出交往时那样,让他感到措手不及。余数苦笑郁闷之下也只好安慰自己,他没有那麽快做出选择的决定或许是正确的。
怀著矛盾的心情继续陪在好像之前提出追求他只是开玩笑、仍然当他是最好朋友的杜涛身边,余数看著这个男人宠著、纵著那个让他非常羡慕的幸运男孩儿,继续维持与杜涛之间的友情。
不料杜涛却在将出国深造的稀少名额让给他选定的情人之後,突然收到对方提出分手并和一名美籍女子结婚,拿到绿卡,准备移民的消息。
杜涛身边一些知道这事的朋友纷纷指责那个男孩儿的不忠与背叛,但余数知道让杜涛深受打击的并不是被情人算计和利用,而是这个从没失败的男人无法接受被人抛弃的事实。
所以那一晚,杜涛拉著他去学校屋顶喝闷酒,余数没有劝说好友,反而亲自买来了啤酒。
不愿回想之後发生的意外,现在杜涛仍然活著的事实让余数努力迫使他遗忘那一天感受到的恐惧与懊悔。
余数一直认为,如果他那天没有纵容好友发泄情绪,如果没有买来那些酒,杜涛此时此刻就不会躺在病床上面。心怀愧疚的余数这两年来一直顶著方方面面的压力,独自照顾不慎失足伤重的友人……
不管对方和他之间的那分暧昧,有没有曾经发展为事实。
余数只知道杜涛是他最好的朋友,是唯一一个正式向他提出交往,也是第一个让他真正动心,并暗暗喜欢了那麽久却没有信心去好好把握的男人。他理解刚才在杜涛眼中找到的迷茫与痛苦。
这个外表开朗乐观,内心却异常高傲的男子,面对此刻这种事事必须依靠他的狼狈局面,一定会认为他的所作所为出於同情与怜悯。
轻轻再叹了一口气,余数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只能像往常那样认定了什麽便放手去做。他是用怎样的毅力坚持到现在,在这种被旁人视为痴傻、不顾一切的付出背後又掩藏了怎样的心情,相信杜涛会从他以後的行动中明白他真正的心意。
因为没有人会因同情心泛滥而背负高额的治疗费用,也不会浪费精力和时间去伺候一个下半生注定在轮椅上度过的瘫痪病人。
“答应我,不要放弃。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我也会为你找到最好的医生,让你可以重新站起来,走路,奔跑,甚至是踢球。我们在一起儿,一定会做到的!”余数结束思绪,低头盯著杜涛,恳切地提出他的要求,脸上的神情异常郑重。
“我说,这麽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太会说话啊。明明是安慰的话,你怎麽却提别人最在意的痛脚来说?”杜涛却在接受到余数执著的目光之後,微笑著开口:“这种时候,我宁愿你什麽都不要说,也不要做,直接扑到我怀中来撒撒娇,或是用你柔软的嘴唇亲亲我,就是给了让我康复的最好特效药了。”
“请你认真一点儿,我没有开玩笑。”余数轻轻皱起眉头,没有因为杜涛是病人就纵容他的朋友胡说八道,岔开话题。
“为什麽这样对我?明明,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沈默了半晌,杜涛脸上浮起的笑容和漫不经心的神情消失了,他直直望著余数,慢慢发问。
“你没有回答我在两年之前提出的问题。在这之前,你必须尽快好起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余数几乎没有思考,脱口给出这样的回答。
杜涛盯著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很轻易就在里面找到了执著、坚韧以及隐隐的期盼与憧憬。他的视线不由变得模糊,眼前依稀浮现两年前在楼顶上,曾经看见过的相似画面。
那一晚,喝得酩酊大醉的他,用力睁大眼睛瞪著深深凝视他的余数,在眼前这个欢乐时见不著,但在他痛苦失意之时一定能随时找到,还一直默默陪在他身边的俊秀男子脸上,杜涛记得他好像瞧见了这副复杂的神情。
夜风轻轻撩起余数印著月光,好似在闪烁著星星点点光芒的利落短发,让这个青年柔和的脸庞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温柔,带著些青年男子不应有的色度与柔软,似乎比美丽的月色更加妩媚动人。
“痛快喝了酒,然後忘了这些事吧。和我,试著开始……好不好?”传入耳中的语声同样是那麽温和,又带著祈盼,还似乎微微有些颤抖,好像是这个人用尽了一生的坚强和执著,才说出这样的拜托。
杜涛很难说服自己,他当时仍然心静如水。其实他知道在很久以前,他内心深处就一直刻有眼前这张脸庞,还有他在这个男子身上发现的那种,不擅表达出来的温柔。
不过拿不准大家口中‘不合群的怪人’会不会点头答应他的追求,所以从不允许自己失败的他在向对方告白之後,又为了维持可笑的面子,匆匆选择了另一个向他表白的漂亮男孩儿。
不过这一刻,杜涛似乎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他好像被什麽迷惑住了,正准备点头应允,面前那张秀丽的脸却开始在眼前摇晃,渐渐变得模糊远去;跟著,他看见余数脸上的神情从淡淡的羞涩变为惶恐和焦急。紧接著,对方向他伸出了手掌。
身不同己同样抬起了胳膊,伸向余数,杜涛随即感到他被一阵晕旋包围,最後被剧烈的疼痛折磨至昏迷之前,他居然没有体会到恐怖和绝望,仅仅在心中觉得非常遗憾……
因为,他最终还是错过了抓住那只手的机会。
“你用得著考虑这麽久吗?难得是忘记了?”余数温言说著,口气中微微带著不确定的疑惑。
“如果我现在sayno,那麽你让我到哪里去找像你这麽笨的滥好人,来陪著我这个伤残人士?”杜涛眨了眨眼,抹去这瞬间在心中翻腾的迷惘与哀叹,依然绽出玩世不恭的笑意,似乎现在终於看清楚了面前男子的容貌,不再像两年前那一晚的模糊不清。
“我没有开玩笑,也请你认真一些,好吗?”余数是了解杜涛的,他在没有收到明确的答复以前总想努力试一试。就像对待别的重要事那样,只有尽了全力他才能完全死心,就算失败,就算会感到遗憾和难过,但将来也不会後悔和自怜自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