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憐匆忙對皇后說,自己今日想出宮去找白玥薇一道游湖。
她與白玥薇交好,從前也經常出宮尋她玩,且白玥薇還是自家侄女,皇后聞言並未反對,「恰好太子也要出宮,晏溫,你帶妹妹一程。」
已經朝外走去的太子腳步聲頓住。
須臾,沈若憐聽見他意味不明地道了聲「是」。
她沒敢抬頭,對皇后行禮,追著晏溫出了門,跟在他身後上了馬車。
厚重的車簾將空氣與陽光一併隔絕在外,馬車裡的氣氛凝滯,空氣中隱隱有股薄荷的冷香。
沈若憐輕手輕腳坐到晏溫身旁,不敢挨他太近,手指無措地絞著,小心翼翼覷著他。
她這幾日一直在找機會見他,可真正與他坐在一起,她又不敢出聲了。
——怕他煩她。
晏溫的皮膚偏白,頸側隱隱能看到一條淺青色的血管,像是冬日裡帶著冷感的陽光。
他就那般闔眼坐在那裡,矜貴與清冷渾然天成,宛若雪後松竹,讓人移不開眼。
他的一隻手垂在兩腿之間,指間還吊著那串他常戴在腕上的紫檀木佛珠手串,拇指正一顆一顆地慢緩慢摩挲。
馬車裡安靜得只能聽到珠子與珠子碰撞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是要將某種忐忑的情緒釘進沈若憐心裡,鼓動著她的心跳也跟著重了起來。
她很久沒離他這麼近,也很久沒這麼肆無忌憚地看過他了。
在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她總是黏黏糊糊跟在他身邊。
每天吃過晚膳,她就會等在東宮門口,一見到他的身影,她便迫不及待撲上去,賴在他身上撒嬌,與他說著今日發生的事。
他的眼底總是生出軟意,笑著摸摸她的腦袋,聲音柔和地問她,「嬌嬌可是想哥哥了?」
嬌嬌是他給她起的小名,他說若憐聽著太苦了,他說希望她像一朵嬌花。
那些年,他給了她從未感受過的疼愛與寵溺。
只是後來,他發現了她的心思後,便再不讓她同他親近了,倉促給了她個封號後,將她趕出了東宮。
沈若憐想起往事,心裡有些難過,各種複雜卻又不能宣之於口的情緒牽動著她的淚腺,讓她的眼眶隱隱發酸。
她將視線重移回他的臉上。
男人神情十分平靜,薄薄的眼皮壓下去之後,纖長濃黑的眼睫卷翹著,給他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柔和,同從前有些相像。
也許是他閉著眼,她看不到他眼底的冷漠,沈若憐心裡生出了一絲小小的躁動。
她舔了舔唇,暗暗給自己鼓了許久的氣,這才悄悄挪動身子,朝他湊近了些,伸出手指,想要去勾他的小拇指。
晏溫手中轉動佛珠的動作倏地停了下來,沈若憐呼吸一滯,心頭猛跳,僵在了原地。
氣氛忽然沉了下來,靜得她不敢用力呼吸。
馬車外鑾鈴七上八下的碰撞,像極了沈若憐此刻的心情。
一陣窒息的沉默後,男人緩緩睜開了眼,溫和的氣息一瞬間褪去,周身散發出冷峻的疏離與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