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卿就想把他的嘴捂住,实则,是托着那副身躯,恨不能共生一根。
“我想杀好多人。。。”顾还亭热哄哄的气息,燎在何楚卿面颊。支吾着,听见司令又说:“你爱不爱我?跟我,你愿意走吗?咱们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要了——”
但凡人饮啖醉饱,总不至于挂麟肝凤髓在口边,哪怕就为借味生香。唯有苦修潦倒,贪图的尽管贪图去,其实早就做出了选择。
他想,可是他们是撕开皮肉连着骨的!怎么赢不是赢、谁赢不是赢呢?
何楚卿一下旺火攻心,边用力、边抖,“我爱你、我爱你!”倏地贴上那张炽热的嘴唇。
耳边有嗡嗡的说话声,司令视野混沌,思绪粘稠。
“醒了吗?”一只挺凉的小手,扒着他额头试,“。。。。。。好像退了点温度了。”他认得这个声音,只是这话不是冲他说。
“司令身强体壮,没大碍的。估计是忙累,又受了寒才导致的。几年了,也从来不见他烧。。。。。。”还有个外人在。
那张鲜活的面孔凑过来,可爱地在他耳边哄:“你睡觉,睡一觉起来,给你做早饭吃!”
他做的早饭,能吃吗?然而一股偷舔了蜜水似的暖流,甜丝丝地,没滑到他心里,却从眼角蔓延出一滴来,饱饱地被枕头吃进去。
何楚卿没看见,忙着偏头问医生讨方子,一只手和顾还亭抓着,热腾腾地攥着点汗,十指紧扣。
这么一觉睡下来,浑身酸疼,像刚拼好。窗帘没拉,一睁眼,眼前晃着金星,胳膊更是又麻又痒。
一偏头,趴在床边,何楚卿沉沉一颗脑袋枕在他手臂上。他一动,他就醒了。朦胧地,又朝着他额头伸手,“挺好的,退烧了。”
带着蓬勃的欣然,何楚卿忙不迭地照顾病人。端茶、倒水、扶着人进浴室。。。。。。忙上忙下的。这是一个崭新的爱人,是体贴的、无微不至的。他狠的时候还历历在目,顾还亭受宠若惊,懵懵然地由他擦去嘴角的粥渍。
司令是烧,不是喝酒断了片。何楚卿多此一举,又要扶他上楼,他反撤出胳膊一把抱住,踏踏实实地搂着,“你背着我,做什么了?”
何楚卿明白这个意思,恨恨地怪他:“我是殷勤了点,可你不是生病了吗?”
“生病真好。”顾还亭低头和他咬耳朵,何楚卿扒着他的脖颈,挺顺从地黏着,咕咕笑。
“我说的话,我都记得。”或许是因为这个,何楚卿才高兴成这样,“我们就走,你想去哪儿?离职手续得办一阵子,无非拾掇拾掇东西,咱们。。。。。。”
何楚卿还是笑,摇了摇头,“不走。”看他奇怪地皱着眉头,他更笑了,“我说,咱们不走。”
“你是不知道——”顾还亭着急了,除此之外,还有点别的什么,搜肠刮肚,凝滞着鼻音,“他、他们,想让我去南宁。”
白昭洋说的是真的!何楚卿迟疑地昂头看他,“你是北部军区司令,去那儿干什么?”
“北宁的舆论和日方的步步紧逼,都是借口。”顾还亭还病着,语气总有些可怜,还是只有何楚卿才能体会到的那一种,司令轻声吐露:“南宁有人有野心,想趁乱。。。。。。建立第二个政府。”
“荒谬!”何楚卿瞪大了眼睛,“现在是什么时候?那么多外国势力紧逼,他们还在弄这一套!”
“只有现在才行。”顾还亭说,“势单力薄,反而不能行。”
本来该是朋友的割席分座,倒让侵略者成了香饽饽,人人争抢!流党呢?虽为同胞,更是要踏上一踏,啐上一口。
“那我们更不能走了。”何楚卿细细地颤。
顾还亭一下就觉得了,他说:“我想,要是你不肯和我一起出国,就留在北宁。南宁那种地方。。。。。。太险了,我不想你去。”
租界、中央、东瀛军和流党,南宁虹海一片地区,富贵乡成了食人窟。
“难道我就想你去?”何楚卿真情实相地和他凶起来,“而且,北宁就安全吗?东北还不是时刻都想打进来,何况等到你不在的时候。”
“你说的对。。。。。。”顾还亭若有所思着,一下一下地摸他的脸。
何楚卿看破了他,“你想都别想。”他冷酷又深情地,什么路也没给他留,“我不可能一个人走。我要跟你去南宁。”他笃定地说,柔情蜜意地,有一种奔着殉情去的劲头,“我们一起去南宁。咱们在一起,就是死,我也不后悔。”
“你不知道去南宁意味着什么!”房门外,噼里啪啦的赌骰子、轻颦浅笑的靡靡音,屋里又是和白昭洋、柳兴萼,一共三个人。
“这几个月,南宁那个地方,死得比上头派过去得还要急。”柳兴萼垂眸吸着烟,严肃地对他宣判。
“我尽量慢点。”何楚卿不要命地说,点着的烟在口间吞吐。
“你不会。。。。。。”白昭洋朝着柳兴萼心领神会地一瞥,不怀好意地,把何楚卿的痴念袒露出来,“还想着让顾还亭归顺我党?”
柳兴萼是惊诧的,没多评价。再看向何楚卿,眼底多的那层色彩是置身事外的,惊喜,又满含讽刺。
这个让男人觊觎的男人,有着禁忌的肉身、硝烟味的灵魂,他的神情百无聊赖,心倒是滑腻赤诚的。
“我不急这个。”何楚卿沉浸地玩弄一口烟,呼出去,“只是顾还亭走了,我留在北宁,远远不如我为南宁那边尽一份力来的有用。”
“听说,阮钦玉死了?”柳兴萼忽而说。倨傲英俊的面孔,一板一眼地,是在吓唬他,“她这种死法,在调查员里,算个善终。而咱们,尤其是南方的那些兄弟姐妹,舒舒服服地找根绳子上吊,那真是天赐的好事。”
阮钦玉一直拢在何楚卿心里,没散。他小声地说:“我知道。”
“那行!”柳兴萼拍案撑身,“晨风,你得快点上报。虽然现在还没什么风声,也得抓紧把调动的事儿准备好。”
白昭洋冷冷地,含着怨艾,自始至终就看着何楚卿,倏地别过脑袋去,眼不见心不烦。
该说的说完,何楚卿不想多留。可是寻欢作乐,就得是落寞地把情欲玩弄着,通宵达旦。
厅里,浑身羽毛像孔雀又像白鸽的女星,嘴里唱着的是白光。
昏光里,拉拉扯扯的,干什么的都有。还有稚嫩的童音在推辞:“老爷,我、我们班主没说要来这地方!”
空灵的,何楚卿心惊地回头,看见真是小金烟在和一个比他爹年纪还大的男人纠缠的时候,倒是把心放下了。无非是,有那么一瞬间。。。。。。
就那么一瞬间!小金烟从人堆里,精准地瞥见了他。霎时一激灵,从脑瓜顶烫到脚后跟,像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他记得他。
何楚卿不打算管,不认识似的别眼过去,小金烟却像见了救命稻草,狠命朝他扑过来。这一扑,像是什么也不顾了,扒着地板蹭着接踵的皮鞋,一把跪爬到他身边来。
小孩没敢伸手碰他,就哭:“老板、老板救我!我往后天天给您唱瑶芳公主,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