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恒喝了不少酒才说了刘玉冉的事,尽管很尴尬,但他还是说了。
男人之间喜欢聊女人,那也是聊屁股够不够大或者脸好不好看,哪有像个娘们似的聊她爱不爱我的,这正是方晓恒苦闷无处排解的原因。
沈肃听着也颇为尴尬,但后来竟是无限同情,他认识这家伙十几年,头一回同情他。
方晓恒无奈道,“我的家世外貌哪一点配不上她,除了成亲前惹哭了她一回,哪一次见到她我不是小心应承?可她对我,竟是没有一丝的情谊。”
才惹哭过一回,我都惹的洁娘要杀我呢,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给我生儿子。沈肃轻咳,连忙安慰方晓恒,“也许是你方法不对。”
“如何不对?府里但凡有好东西我都紧着她,姨娘通房谁敢对她有半分不敬,不用她出手我就在背后为她解决。”
“你是真喜欢她吗?”沈肃问。
方晓恒点点头,饶是铮铮铁骨眼睛却已红了,他喜欢的都可以放她自由。
“其实我也不太懂男女之间的感情,大约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我遇到洁娘的时候比你现在惨多了。”沈肃笑道,“有时候我被她气的在心里发誓再不会理会这个女人,有时候她还要杀我呢。”
幸亏方晓恒半醉,否则都要跳起来了!
沈肃继续道,“后来我知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对她便再也恨不起来,那只有对她再好一些。可是不是所有的好都是她需要的,我一直在想她需要哪一种,后来我才发现,当我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相待,那颗坚硬如铁的芳心才渐渐融化。那么你为何不尝试一下平等的对待刘玉冉呢,即便最后她还是不爱你,但对自己心爱的人好也不亏啊,至少她会快乐一些。”
方晓恒怔然,呢喃道,“平等的地位?怎样才是平等?”
“不要将她看成你的物品。”
他对她再好,潜意识里却给她盖上了戳,就像对待一件无价的珍宝,捧在手心都怕摔了,但还是会时常拿出来把玩,并认为把玩她是理所应得的。方晓恒出了一头冷汗,酒醒大半,如此一来他确实没有平等的对待过她,她不是他的物品。
“我喜欢她,想要亲近她,难道这样有错吗?”方晓恒忍不住伤心。
“这样没错,但你可以厚着脸皮祈求啊,可是用强就不行。”沈肃尴尬道,主要他怕方晓恒清醒过来发现他曾厚着脸皮追求洁娘,这真没面子。
方晓恒伤心欲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早问我?沈肃又补充了一点,“既然讲究平等,你也得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啊,比如她一面说爱你一面跟别的男人亲近,你会相信她口中的爱吗?”
“认识她以后我没有再要其他女人。”方晓恒无力道。
“可是你看上去跟要没什么分别,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女人和男人都一样,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身边还有其他人,她或许不在乎,但也会因此瞧不上你,更对你所谓的感情嗤之以鼻。我想她应该很自卑,她的母亲是贵妾扶正……一日为妾终生为妾,这规矩虽为本朝所废,但人们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冉娘最自卑的就是她的母亲曾经是妾。
而他好死不死的第二次见她便嘲笑她是贵妾所生,怪不得她哭的那般可怜。
他说他爱她,便不顾她的意愿要她。他说他的感情是真的,却有过一个又一个姨娘。
然后谴责她为何不给他这份爱一点回应。
倘若回应了,才可怕呢!
因为他是无法想象她与别的男子亲近的场面,想一下都要疯了。
只要试着想一下她用碰过其他男人的手,吻过其他男人的唇……来触碰他或者倾诉对他的爱,他几欲作呕。
方晓恒手指一松,霁红色的西番莲酒杯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是夜,元德帝的寝宫静谧无声,殿内有个窈窕的身影边走边将一排排宫灯点亮,她是郭彩女身边的宫人。
只见两个人影缓缓走近,暖黄色的光线照清了为首的那个人轮廓,正是韩敬已。
他掩帕轻咳几声,举步继续前行,身后跟着的人自然是观言。
宫女目送二人走近暖阁便不敢再靠近,自行守在帘外。
盘腿坐在炕上的元德帝正在愣神,听见动静慌忙站起来,眼神闪烁,举止之间竟不似从前的威仪,颇有些畏缩。
韩敬已也不看他,目光停在案几上的空白圣旨,圣旨旁边则是玉玺。他冷声问,“那个老东西如何了?”
“元德帝”垂首道,“不吃不喝,一心求死,谁问话也不开口。”
发出的声音略有些尖细,根本不是元德帝那种低沉粗犷的音线。这个人并非真龙,真正的元德帝,也就是韩敬已口中的老东西,正与当年的安喜太妃一样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
韩敬已摆了摆手,假元德帝立刻缩着脖子退进密室。
观言沉默,上前半步开始磨墨,韩敬已挑了支顺眼的紫毫蘸饱墨汁,凝神提笔落在明黄色的绢帛上,慢条斯理的模仿着元德帝的笔迹,即便是元德帝身边的老人一眼望去也无法分辨笔迹的真假,想来他是下过一番功夫。
观言郁郁道,“殿下,即便是以圣旨的名义宣各位皇子入宫觐见……三皇子倒也不成问题,可是四皇子,沈肃绝不会让他进宫的。”
现在双方都已经撕破大部分脸,老底也摸的差不多,强行行事只会造成一方主动发起进攻,造成鱼死网破的局面。
韩敬已嘴角衔起一抹极淡的笑,“这样一道圣旨下去,老三必然喜不自禁,他早就存了鱼死网破之心,正巴不得有此良机入宫查探,且那边不是还有个德妃与他接应么。老四可就麻烦了,当着长安文武百官的面他该如何抗旨呢?称病,这招太俗,怎么什么时候病不行,非挑在父亲有恙想儿子的时候?是有谋逆之心吗?所以他不敢。”
观言仔细想了想,果然无数种理由都被排除,不由惊诧道,“那他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了!”
韩敬已摇了摇头,“我若是他,想破头也得想个法子不来,这可是有去无回的一条路。”
观言笑道,“明知有去无回他也得来,因为这是圣旨,除非他想受天下人非议。”
韩敬已微笑,“他确实会来,但能不能顺利进宫便不是他能控制的。”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将笔扔进笔洗,悠然道,“比如半道上遇见刺客被扎一刀,血流如注,危在旦夕,这种时候自然是皇子的性命更重要,谁还能拖着血流不止的他往宫里赶?岂不要天下百姓笑话皇室凉薄。”
观言大惊失色,“这……的确是个出其不意的好方法,可是……”
“可是谁敢做?自然是沈肃呀,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敢的。”韩敬已冷声道。
“那殿下该如何是好?”
韩敬已皱眉捂住胸口,唇色苍白,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呵呵笑道,“他既要救便救是了,这些人死或者活对我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