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顺着赵高的话将事情前后理了理,越发觉得当真如此。
而赵高继续道:“臣事先探得几分消息,早觉这徐福来历突兀,故而抵达兰池宫的当日便约他一叙,变得知事情真相。他已听从臣之意,告知陛下‘真相’,而公子需要做的,便是向陛下请……知情不报,欺上瞒下之罪。”
嬴政知情不罚,反而待胡亥愈加亲厚,意思已然明确。此举名为请罪,实则邀功,更教嬴政觉得胡亥为人恳切诚善,如此一来,胡亥同扶苏平起平坐,便指日可待。
胡亥得了赵高一计,心中大喜,很快便依言而去。房内便只留下赵高和徐福二人。
“你且去罢。”赵高摆摆手。
“大人……”徐福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大可放心,”赵高轻轻一笑,道,“你若找我的意思而为,我保你一家妻小安然无虞,若是擅自耍小聪明,后果……便不许我言说了。”
徐福闻言大惊,当即又跪下了。
“一切……唯赵大人之命是从!”
嬴政垂眼看着面前的铜皿,顿了顿,照例还是拿起金丹,就着茶水服了下去。
屏退了送丹药的宫人,他才转过身,望向一旁的胡亥。
胡亥伏跪在地,双肩微微瑟缩抖动着,全然是一副分外可怜的模样。
“起来罢。”嬴政叹出一口气,道。
胡亥应声站起,由于方才跪得久了,腿脚一时有些颤颤巍巍。
自觉罚也罚得够了,嬴政又道:“过来。”
胡亥便又顺从地走至近前,眉梢眼角还带着几分残余的泪痕。
念及他方才前来请罪时,那痛哭流涕的模样,嬴政最初皱了眉,觉得自己这幼子是欠些刚强。然而听他如实地交代了前后之举,倒又觉得诚心可嘉。
念及这孩子在自己面前时,无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嬴政到底有些心软。自打从徐福处得知胡亥暗中为自己寻觅治病之法起,他便一直在思索同一个问题。
纵然前世他葬送了自己的家国,然而作为父亲,他很清楚胡亥胸无城府,并非恶类,自己如此冷待他……或许有些太过苛责了。
转念一想,若是那人当真能如胡亥这般温顺,一切便不至于如此复杂了。
收回思绪,他道:“此事你既已之罪,便务必好好反省。念你本是善意,朕今次便不予计较。记……得不可再有下次。”语出平淡,已没了怪罪的意思。
“多谢父皇!”胡亥闻言,面上难掩喜色,当即叩首谢恩。
“去罢。”隐约听闻窗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嬴政便摆摆手,屏退了胡亥。
待到房内已再无旁人时,嬴政以手支额,隐隐觉出了有些乏累。下意识地按住了左边肩臂,曾有的伤痛已经当然无存。但不知是否已入深秋,加之政务繁忙的缘故,近日时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想当年……自己沙场征战,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可是从不会露出半分疲态的。
此念一出,嬴政心中一惊。不知自己怎会有了如此想法。
不,他不会老去,他的年岁还足够长,还有太多夙愿,未曾完成。
定了定神,他扬声唤来宫人道:“蒙恬那边可有最新战报?”
宫人回道:“回陛下,蒙将军自北出长城后,便暂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