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此地离汴梁还有不少距离,也算得上是荒野无人之所,却时时可见尸身倒在路边,不少是饿死的,也有带着伤的。
但凡所见,岳飞都吩咐士兵将其掩埋,入土为安。他一生戎马,见惯杀伐,而对于此事,却是无论眼见多少次,也无法视若无睹。
只愿,他们不会白白死去。
正有些失神之际,岳飞却骤然感到脚下的土地在微微地震颤。早已深入骨髓的警觉,让他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分外地敏感。
显然,有人马在附近,正急速朝这边过来。并且,数目不在少数。
片刻之后,军中有人也有了同样的觉察,便迟疑着看着他。
宗泽的嘱托也好,命令也罢,岳飞自然是记得的,但他却没有下令离开,而是吩咐众人立刻隐蔽起来,静观其变。
不久后,马蹄声逼近,终于露出行迹。
却是一群金兵正在追逐一个单枪匹马之人,那人一身黑衣,不辨面目,却可见衣衫破碎,血迹斑斑。从策马而来的方向看,可知多半是从汴梁逃出,为金兵所追杀至此的。
念及此,岳飞心中便已然有了决定。将金兵人数看在心中,见其人不过百余人,便知拿下并不成问题。忖思半晌,他回过头对周围的士兵道:“此人多半是自汴梁而出的宋人,我们务必要将其救下。”
士兵虽存疑虑,却也不敢忤逆,只听得岳飞低声地吩咐下部署后,迅速地各居其位。
却说那队金兵马不停蹄地追逐着前面的单骑,眼看着便要追上时,东侧忽然一彪人马窜出,气势汹汹,如同一把利刃骤然插|入,隔在了他们同那单骑之中。
为首那人手持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枪头一簇红缨不住翻飞,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
步兵对骑兵原不是对手,然而他们杀出得始料不及,又专挑金人胯|下的战马下手,一马受惊嘶鸣,群马变霎然陷入混乱。金兵控马不及,便只在片刻功夫,好几人已然被挑下马来。
一时间乱作一团。
岳飞一个示意,他身后的士兵便迅速地围过来,眼看着便要将金军重重围困其中。而另一侧,另一队人马冲出,却是极快地将那单骑救下,带至一旁安全之所。
金军头领审时度势,眼看着敌众我寡,不是对手,心下又计较着为了区区一人身陷险境,自是不值。便也不再恋战,当即下令撤回。
岳飞原本也并不打算真正将金人围剿,此刻便也示意不再追逐,只是倒不曾想到金军竟退得如此干脆。
他将长枪交给身边的小兵,回身走到那单骑所在之处。
那人已然被扶下马来,背靠着一棵古木而坐。生得面皮白净,面上却尽是血污,几乎难辨面目。而衣衫破碎之处,更是分明可以看见腰腹上一个血洞似的伤口,仍在潺潺流着血。
岳飞当即走上前,撕下一段衣摆,亲自替他包扎。
那人却抬手,轻轻地将他阻住,道:“不必了,只怕……只怕是来不及了。”
岳飞手微微一顿,动作却不停,只道:“稍事包扎后,便速速随我们回营,营中有大夫,自能相救。”
那人手中无力,便也不再阻拦,只是抬眼看向周围。及至看清周遭士兵的服制时,他心知救自己的乃是大宋士兵,面上便浮出欣喜之色,便对岳飞道:“不知这位小将……是哪部的?”
岳飞回道:“我乃是黄潜善宗泽部下,修武郎,名唤岳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