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败北。金军已然攻破大名府——汴梁北边最后的一道防线。
军情如火,而秦桧带着的大宋使者,却连完颜宗弼的面都不曾见到。完颜宗弼本就没有和谈之心,而和谈所能许给他的东西——钱财,布帛,马匹,茶叶,药材,甚至土地——他靠抢靠夺照样也能到手。更何况,若是有朝一日整个大宋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这些东西又何足道哉?
秦桧别无他法,只能灰溜溜地回到了朝中。而朝中,此刻已然乱成一团。
战,打不赢;和,又谈不了。
眼看着金军就要兵临城下,等待着他们的,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构此刻也慌了神。这几日他没有再上朝,因为朝中各路大臣七嘴八舌,往往只会将大殿搅成一锅粥。私下召见过几个股肱大臣,却也是各执一词。
君臣无法同心,军民不能齐力……面对这样的情形,他有些六神无主了。
连着好几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坐在桌案前什么也没做,可汗水却潺潺而下,沾湿了中衣。
就在这时,朝中有人提出了一个惊人的建议:效法先王。
当年赵构的父亲赵佶,眼看着金人将要攻入汴梁,便强令太子赵桓继位,而自己,则是落得一身清净,南下避难。
如今,他也要把皇位传给两位皇子的其中之一,然后离开么?
对于这个提议,赵构没有给出答复。
一方面,身在其位,此刻他似乎能有几分理解赵佶当年的心境;可另一方面,他也明白,这样的决断是无济于事的。
赵佶南下避祸,换了赵桓做皇帝,就真能挽回颓势么?自然不是,他的目的,大概只有保全自己而已。
可当真保全了自己么?最后不也一样被金人押去了五国城,备受欺压凌|辱。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个词出现在赵构脑中的时候,让他悚然一惊。这大宋的江山,已经在他手中到了“覆巢”的地步了么?
不,他绝不承认,也不能容许。
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在重重的压力之下,赵构便一病不起。
这一病,朝中无主,残局更是无人收拾。而金人的铁骑,却已然近在咫尺。
而就在此时,变故横生。
在寝宫的床榻上躺得久了,赵构已经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耳边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他张开嘴,试图唤内侍过来。可开了口,嗓子却干哑到极致,发不出清晰的声响,能发出的,只有剧烈的咳嗽声。
喧闹声越来越大。
赵构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视线由模糊逐渐变为清晰。门紧紧地掩,似乎一直就这般,死寂而沉默。
然而下一刻,却在“彭”的声响中洞开。
火把跳跃的光耀,刀剑反射的白光,交错在一起,晃花了眼。
人来人往的脚步声,铠甲的清脆的摩擦声,呼喊求饶声,呵斥声,肆笑声……声音却是清晰可辨,在耳边渐次响起,一重一重,如同展开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