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微微迷了眼眸,眸中寒光一闪,似有些许不悦。然而很快,他淡淡笑了起来,再一次抬起手,不是擦汗,而是从岳飞刚毅的侧脸,自上而下,徐徐抚下。
岳飞并未挪开目光,相反,随着他的动作,眼中的坚定之意越发明显。
指尖从对方眉眼处滑至下颚,赵构淡淡地收了手,神情已然平静得如往常无异。
“朕要出去赏雪,替朕系上狐裘大氅罢。”毫无征兆地,他转变了画风,看向皑白的窗外,道。
岳飞依言而行。
赵构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的动作,不过是一席对话之后,他已然没有了方才的紧张和局促,举手投足间满是镇定和从容。
想来是要说的话已然说尽了,要表的态也已然表过了,便自以为能就此轻松和释然了么?
“你不必跟来了。”赵构一言不发地任他系好了狐裘,转过身走出房门。
岳飞便也依言站在原地,道:“臣恭送官家。”
赵构步履顿了顿,没有回身,只口中道:“此事,你不必挂在心上。朕不会逼你。”
岳飞微微一怔,而这时赵构白色的狐裘一角,已然消失在了门边。
“臣谢过官家。”他稍稍松了口气,依旧对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深深拱手。
而同一时刻,赵构步履连连,一口气走到了回廊转角,才骤然停了下来。
身后的宫人们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了上来。
赵构眯起眼,凝视着视线中一片苍茫的亭台楼阁,眼神是少有的凌厉如刀。
他此刻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帝位,都是上天赐予的机会。于他自己,却几乎是麻木的,逆来顺受的。他从来只是被动地接受,未想过争取什么,直到现在……
他第一次想要彻底据为己有的,竟是一个人。一个男子。
他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已然在满足和纵容他,可他要的,却是宫外的天空。
这不可能。唯独这一点,不可能。
赵构知道有一种人,一旦给他机会翱翔于天际,那么自己便可能再也抓不住了。而岳飞,便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不会放手。
以他帝王的尊严,面对一个男子,他做不出强迫之事,可是——
“总有一日,你会来求朕。”
这是方才,赵构对岳飞说的那句话中,未完的后半句。
抬手接住纷扬而落的雪花,握在手中,让其融化在自己的掌心。
赵构冷冷一笑。
如今他已然是坐拥四海的帝王,他容不得拒绝;他想要的,便一定会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