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固然残酷,可终究是无法改变和转圜的。
三年后的一个春日,赵眘眼看着天气晴好,便带着久未出宫的赵构出宫散心。
汴梁近郊,春光明媚,碧草如茵。
赵眘许久未曾骑射,此番便换了身轻便的短装,骑着马同侍卫一道行在前列,而赵构则坐在马车中,徐徐地跟随在后。
眼看着已近中午,赵眘眼见着不远处有个古朴的小亭,便放满了马速,对赵构道:“父皇,可需要寻一处歇息歇息?”
里面并无回音。
赵眘皱皱眉,这是窗口的帘子被撩开一个小角,内侍没有说话,单是用眼神朝他一个示意。
赵奢朝内一看,赵构偏着头靠在车壁边,不知何时已然睡着了。
他笑了笑,示意赶车人放慢了车速,在小亭边停下。
知道赵构素来有困乏却浅眠的毛病,便不打算叫醒他。提着马缰在在原地打了个转,举目四顾,眼见着江山如画,心中也是一片澄明畅快。
而正此时,一队人马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为首那人青衫粗服,正同旁边的人说笑着。神情恬淡,可那模样分明是……
赵眘霍然打马,对身后大惊的侍卫留下一句“别动”,人已经朝那边窜了出去,瞬息之间,一直近前。
那人听闻动静,正好朝这边忘了过来。
四目相对,各自一惊。
若说方才不过是怀疑,如今赵眘已然确信。
“是你。”
他徐徐道,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小林边,赵眘翻身下了马,转身看向面前人。
岳飞就这么站在他面前。挺拔高大的身形,雕刻一般轮廓分明的面容,同过去并无所差。只不过,那一双眼,已然退去了沙场征战时的锐利,多了许多恬淡和和缓的气息。
“岳帅……果然没死。”赵眘徐徐道,发现自己开了口,还是习惯于这样的称呼。
岳飞没有否认,却只是扬眉,道:“果然?”
赵眘叹息道:“父皇同我说过太多次,你没死,你不会死。我只道他是有些痴了,却不想,倒是真的。”他果然是早便计划好了一切,为的是斩去一切牵绊,离开所有人的视线。
岳飞垂眼笑了笑,没有接话,却道:“官家不会治我欺君之罪罢?”
赵眘亦笑了起来,道:“岳帅若当真不愿留在朝中,纵然把你绑了回去,又有何裨益?”顿了一顿,添道,“我和父皇……毕竟不同。”
岳飞微微一愣,知道赵眘说出此言,便是知道一切了。
“我非是爱刀兵杀伐之人,平生所愿,不过平定战火,求得天下太平。如今战事止息,采菊东篱,布衣终老,于愿足矣。”他依旧只是淡笑,“更何况,太平年间,我这等武将也没有用武之地。”
赵眘叹了口气,知道岳飞既已做出决断,便不会轻易更改。
他没有问岳飞现在人在何处,做着什么,只是迟疑了许久,道:“父皇他……时常念叨着你。”日复一日地看着那样单薄孤单的背影,他只觉得,也许该让面前人知道。
“是么?”岳飞笑容淡了些,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