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便见眼前寒光一闪,却是完颜宗望再度攻了上来。
岳飞招架几招,却依旧只是退让。完颜宗望求胜心切,见状越发是步步紧逼,穷追不舍。
然而待他追逐了一阵后,却见前方的岳飞抬起手,放在口中吹了个响哨。
下一刻,一列宋军忽然收紧,便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
这一列宋军是骑兵,且装备精锐,同其余人马大有不同。
完颜宗望心中一紧,这才知道自己再一次中了圈套。对方便是利用自己给予离开的心理,轻而易举地设下了圈套。
再看周围,金军稀稀拉拉的,早已被杀得七零八落。他对岳飞这个未曾听说的名字,本就未曾太过放在心上,故而此番应战,也并未随身带太多人马。
回想起来,当真是自己太疏忽大意了。
横刀在胸,他顾不得已然鲜血淋漓的手臂,死死地盯着岳飞,大笑道:“本王当真是小看岳将军了!本王今日,服了!”
岳飞徐徐退出宋军的包围圈,扬手慢慢地归剑入鞘,口中道:“感谢二太子看得起岳飞,只可惜,为时已晚。”
雪白的光一闪而过,照亮了他刚毅的侧脸,正是从他手中宝剑的剑身,反射而出。
而完颜宗望盯着他手中之物,双目却骤然睁大。他忽然道:“你这剑……从何而来?”方才酣战不已,他无暇估计其他,此刻平复下来将一切看仔细了,他突然意识到,这把剑……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岳飞动作一顿,道:“官家所赐。”
“赵构?”完颜宗望眯了眼,一字一句道,“赵构……给你的?”
四目相对,岳飞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却又终究说不出是怎样的古怪,便只能颔首道:“是。”
谁知下一刻,完颜宗望却忽然大笑起来。
岳飞心中越发莫名,想开口问个究竟,却也知道这不是个好地方,正待开口让人拿下完颜宗望的时候,却骤然听闻身后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
他两世为将,行军在外,对此远比旁人要敏锐。听出对方人数绝不再少数后,他立刻转头大喝道:“前方有变!”
然而语声刚一落下,对方的第一批人马却已然现了形。
那是两匹身披重甲,几乎没有一处暴露在外的马,两匹马以飞驰之速,朝这边驱驰而来。及至行至近前,马上一人忽然抛出一条铁链给另外一人。
及至看清之后,岳飞身子一震,忙下令人马迅速朝两边分开,避开对方的冲撞。
然而终究是迟了些,一部分人避开了,另一部分却没能如此。只见那两人两马牵着铁链从宋军中飞驰而过,铁链上带着倒刺,顷刻便留下了一片人仰马翻,鲜血淋漓的情形。
随后,这样成双成对的人马接踵而至,如利刃一般一刀刀劈入宋军之中,教从未见过如此情形的后者,全无招架的余地。
即便是意识到要反抗,却也因为对方全副武装,而根本无从下刀。
看见第一对铁马的时候,岳飞脑中就浮现出了一个再熟悉的名字。这个名字,已经其主人,他前世都太过熟悉,可是他没想到,对方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他陡然拍马,已经单枪匹马地冲上前去。
因为随着宋军被冲得七零八落的,还有完颜宗望,他不能让好不容易到手的成果,就这样飞走!
巧妙地避开了铁马的进攻,岳飞扬起长剑,颇为娴熟地一绞铁链,大喝一声,骤然策马回奔。两马始料未及,就这样撞在了一处,双双跌倒。
而此时,岳飞已经扔下铁链,直冲着其后的完颜宗望而去。
而这时,一人一马,却骤然挡在了他的眼前。
马上的人高大魁梧,同完颜宗望有着分外相似的模样,眼中比他少了些许戾气,多了些许豪气。
他带着身旁不少金军,堪堪拦在了岳飞身前。
岳飞咬牙勒马,自知寡不敌众,却如何也不甘心就这样让完颜宗望跑了。五指用力握紧了手中长剑,他目光中有烈焰在隐隐燃烧。
可完颜宗弼的神情,却颇为恬淡,恬淡到简直如同成竹在胸。
他看了看岳飞道:“岳将军,我还记得你说过我们会有再见的一日。却没想到,这个日子来得竟如此的快。”
岳飞稳住心神,定定地看着他,道:“实在是四太子的突然到来,让人太过深感意外。”
“我也没想到,岳将军初入战场,竟险些就将二哥擒了回去。于心底而言,本王佩服。”完颜宗弼笑道,“只可惜,岳将军你太心急了。”
眼见着完颜宗望被人带走,岳飞心中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此番这意外,自己着实没有料到。再眼见着完颜宗弼待人只是拦着自己,并无进犯之意,便也收了剑势,冷冷地看着他,慢慢道:“四太子此言何意?”
“遣人在大营周遭燃烧秸秆,做出大火的模样,又让人扮成我金人向通报着火一事,借以扰乱敌军心神,这一招,本王承认,实在是高明。只可惜,岳将军若是在战前多留心几分,便不难探得本王即将到来的消息,便也不会有此刻功亏一篑。”完颜宗弼语声顿下,眼中多了几分审视的目光,“岳将军刚来此处便如此强攻,此事诚然出乎意料,可也算得上是兵行险招。本王以为,若是多蛰伏几日,等待时机,未必不能一蹴而就。实则本王有些好奇,将军为何如此急迫地想要取胜?”
岳飞闻言,身形一震。一瞬间,他几乎怀疑对方依然知晓了自己最不不能为人|道的秘密,然而完颜宗弼的神情足够沉稳,其中并没有任何轻蔑或者不耻。
慢慢稳住了心神,岳飞维持住了面上的神色如常,道:“即便是兵行险招,二太子也已然中了圈套。却不知下次若换了四太子,会当如何?”
完颜宗弼看着他轻声一笑,不再说什么,只是招呼人马转身撤回,并没有再战的意思。
岳飞看着对方人马浩荡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向自己军中的惨状,他狠狠地咬牙,握住缰绳的手骤然用力。
金军大营内,一场虚惊过后,处处还残留着分明的惊魂未定。
完颜宗望又坐回了帐外的那棵圆木上,由军医重新包扎已然撕裂开来的伤口。完颜宗弼负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军医包扎完毕,告辞离去,完颜宗望站起身子,微微活动了一下伤臂,这才看向完颜宗弼,他没有道谢,却道:“为什么突然来了?”
完颜宗弼在旁人面前一贯肃然,而独对了自己的二哥,却又是另一番做派。
面色轻松地笑笑,他不正面回答,只道:“北地太无趣,实在呆不下去,便来玩玩。”
“玩玩?”完颜宗望紧绷着面色,不以为意地一哼,道,“特意带着你的一千铁浮屠,便只是来玩玩?”
完颜宗弼笑却不答,然而答案却自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