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缘由如何,却终不得知。
山间刚落了一场雨,处处都是湿漉漉的。
完颜宗望活动着已然复原的手臂,站在一处高地,抬眼南望。半晌之后,完颜宗弼出现在他的身后,轻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二哥还有兴致看风景。”
完颜宗望没有回他,只口中道:“如此好的中原大地,却始终不能纳入囊中。实在可惜。”就如同那人一样,始终无法为自己所掌控。
他不甘心。
完颜宗弼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是迟早的问题。”顿了顿,他也循着自己二哥的目光,朝远处望去,口中道,“实则那件事……二哥也已然知道了罢。否则这般下令接连北退,着实不像二哥的作风。”
他没说明,完颜宗望却字字听得懂。他收了目光,扫了对方一眼,回了身,道:“也不像你的作风。此事你既然知道,我又如何不知?”
完颜宗弼闻言只是笑着跟上,并不说话。
走了几步,完颜宗望又道:“你方才带人下去,可曾探出了什么?”
“我倒是探出了一挑下山的路。”完颜宗弼道,“十分隐蔽,宋军应当并不知晓。”
完颜宗望的步履骤然停住,转头看向他道:“如何不早说?”
“这不到底还是告知于二哥了吗?”完颜宗弼不以为意地笑道。
完颜宗望不再同他争辩,只道:“既如此,便吩咐全军准备准备,下山罢。”
“二哥这就退了?”完颜宗弼道。
完颜宗望冷笑一声,道:“陛下重病在床,朝中局势板荡,你我在此,也不过身在曹营心在汉,有何意义?”
二人虽同在军中,却各自有各自的探子和消息网。半月之前,他们叔叔完颜完颜晟卧病在床的消息,便已经分着两路传了过来。虽然完颜晟改变了金朝皇位兄终弟及的惯例,已然指定了完颜阿骨打嫡长孙完颜亶为皇储,然而朝中的权力之争,却会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发生巨大变动。
此事二人各自心知肚明,却都假作不知,只在商议军情策略时,心照不宣地表示退守为上。
直到如今,才算点破。
完颜宗弼闻言,面色不变,只道:“二哥不愧是二哥,对我这做弟弟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耸了耸肩,他露出些许漫不经心的神情,道,“既然二哥将话说得如此透彻了,那么我自然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完颜宗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次日天还蒙蒙亮,金军已然收拾停当,准备踩着晨露下山。
然而刚一起身,一个探子却匆匆忙忙地过来通报:“不好了,宋军上山了!”
完颜宗望没想到宋军尽然逼得如此急迫,面色微变,道:“多少人,谁是将领?”
“目测不过百余人,将领……似乎是岳飞。”
“哦?”他话音刚落,完颜宗弼当即笑了一声,揶揄道,“他果然是急着拿咱们去向赵构邀功么?穷追不舍,都亲自到这山上来了?”随即他转向面色阴沉的完颜宗望道,“二哥,你说此刻我们该当如何?”
“你率大军沿原路撤回,”完颜宗望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道,“我带少许人断后,在这里拦他一拦。”
完颜宗望唇角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没有任何推辞,只道:“既如此,还请二哥万万保重。做弟弟的,自会寻个安全的地方等你。”回身经过完颜宗望身侧的时候,他脚步微顿,靠近对方低声道,“二哥比我更明白,此番若能将这岳飞拿下,赵构……便不足为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