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时日究竟是几时?”赵构哼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轻蔑,“所谓长久时日,不过是对毫无效果的托词罢了。若是长久到朕归天的那一日,朕难不成也要等下去?!”
内侍听得他话末的语气陡然加重了,心头一紧,赶紧跪了下来,道:“官家息怒,还请保重龙体!”
而赵构的声音,却又很快平和慵懒起来,“宫中的那些御医不足为信,派人去民间打探打探,看是否有偏门的法子。”
内侍迟疑道:“官家,民间的法子未知真假,只怕若有不慎,于官家龙体……”
“照办便是!”
“……是。”
夜深沉,浓稠的墨一般,沉沉覆盖在整个城池之中。
房内,岳飞披着外袍,手举烛台站在墙边,双目定定地看着墙边所悬着的图幅。图幅上,大同府一带,往北数百里的形势一目了然。这每一寸土地,他前生都立志要收复,今生,这个志向他更是要亲自实践。
虽然这一世,在他的极力斡旋,以及命运轮转变化之下,大宋江山并未如前世那般,沦陷大半,只余下半壁。可是岳飞心底清楚,如今金人重病压境,便是怀了再度打入汴梁的野心,与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
三千里地河山,说广也广,但若是一着不慎,失却,却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更何况,如今的情形,因为完颜宗弼的突如其来,而变得更加棘手些许。
前世,岳飞同他交手多次,虽多是取胜告终,却也明白,此人看似举止豪逸,实则城府之深,要远远胜过他那个看似阴鸷暴虐的二哥。
这样的对手,让他觉出棘手的同时,也不乏兴奋。
他一直都承认,对方是个同自己旗鼓相当的好对手。
正微微失神之际,却听闻门外一阵叩门声。岳飞收了神,走过去打开门,却见门外是一名小校。
小校对他拱手一礼道:“岳将军,韩将军遣人送信一封,请将军亲自过目。小的见将军还未就寝,便冒昧来了。”
岳飞起初一愣,才骤然明白他口中“韩将军”指的原是身在的韩世忠。
面露喜色地接过信件,他冲那小校一笑,道:“记着,日后若有韩将军的来信,纵然我已经睡下,也务必将我唤醒。”
小校未必敢当真如此,却也赶忙应了下来,拱手离去。
岳飞掩了门,大步走回房中,借着微弱的灯光将信展开,目光一字一句地扫过其上字句,心头也随之变得豁然和敞亮。
韩世忠在信中道,此刻金国两路大帅,带着重兵压在西路岳飞一侧,于东路自己所在之所,便留下了空当。此事两路人马若能连同一气,相与配合,金军必然顾此失彼,无法周全。
实则岳飞心中也早有此意,此番见了韩世忠的书信,便知对方在军中虽并非主将,然既能由此主张,想来应是深得重用。
念及此,心中越发替对方畅快。
他知道,若是双方想与照应,共同进退,自己一方敌手强大,必然要定住更多的压力。于是在回信中,他分明地表示自己对敌无虞,免除了韩世忠的后顾之忧。
于是自那日起,岳飞骤然改变了原本先发制人的战术,转而死守城中,闭门不出。
金军排了大小将领前来挑衅,甚至伤愈之后的完颜宗望还亲自兵临城下,对着城中叫骂,骂声如雷,不堪入耳。可城门依旧死死地紧闭着,没有半分松动的痕迹。偶尔放一两次箭将人驱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岳飞此刻有自己必须做,也必须加紧做的事。
城内的练兵场内,烈日当头,他褪去了厚重的铠甲,只穿着靛蓝的粗布袍子,将袍尾系在腰间,手持一根藤条,注目着场内正在操练的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