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烨坐在马车上,很是不满:“我还没说完呢你就催我,八仙店晚上才能看戏,现在还关着门呢。”被她一催,他都忘了别的事情。
“舅父若是想让祖母答应您说的那件事,那不可能,您会白费口舌。”
“那我便把你强行带走。”
“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祁烨皱眉:“现在还不合适吗?那两个老东西苛待你,不给你好好吃饭,你还要犹豫?是不舍得你爹还有阿序?呵,那父子俩一个样,只会拖累人,你何必挂念他们?”
谈不上挂念。
回想前世种种,她对这个家其实并无多少留恋,何况这阵子只是偷了下懒,祖父就诸多为难,住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但大堂姐今年肯定要定亲的,如果仍是出现前世一样的情况,她不能袖手旁观。
“舅父,我不能答应你。”
明明上次说要跟他过的,现在又拒绝了,祁烨冷下脸:“或许我还是该参加武举。”
“……舅父!”
“谁让你骗我?我也可以反悔的。”
反悔不反悔不重要,他的命最重要。
孟清泠无奈地道:“舅父,我没骗您,您不是有眼线吗,肯定知道我在做什么,”伸手扯扯他衣袖,“舅父,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外甥女一向内敛自持,此时摇摇衣袖,竟有几分孩子气的撒娇,他一下心软了,面色缓和下来:“也罢,我不逼你。”
二人先去了祁家。
祁老爷子很擅长做生意,去世后给独子留下万贯家财,故而祁烨能财大气粗地在东榆林巷买下一处四进宅院。
此处原是某权贵家的别苑,因没落了方才出手,院内青砖黛瓦,花木扶疏,春日里处处可见蝶舞,景色宜人。
祁烨诱惑道:“比孟家好上百倍吧?我看你根本不必犹豫。”
“……”
祁烨将她往前一推:“看,我专门在此养了四五十条花鲤,你可以天天来喂。”
月牙形的池子里,五颜六色的鱼儿追逐嬉戏。
孟清泠不为所动:“说了不逼我的。”
小小年纪,耳根却一点不软。
祁烨没奈何。
眼见乌金西坠,他命随从屈年让厨房准备晚饭。
屈年也是个练家子,壮得像一堵墙,领命快步出去。
行到正房,孟清泠看到屋檐下挂着去年上元节得来的月华灯。
那灯的灯屏不知是何所制,哪怕不点里头的蜡烛,绸面也会在夜里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好像月华一样,是以当时她才会想猜灯谜。
后来得了灯,舅父说她从未孝敬过他什么,只知道孝敬那两个老东西,强行夺走。
祁烨道:“谁看了都羡慕,等明年你再替我赢一盏回来,凑成一对。”
“……”
得知孟清泠在,厨子将晚膳做得十分丰盛。
祁烨觉得外甥女被饿惨了,频频劝她多吃,孟清泠差点撑坏。
等到天黑,二人坐车去金梁桥街的西瓦舍。
八仙店就在西瓦舍内。
门面有八间,十分宽敞,门口挂着八盏红纱灯笼,看客们进进出出,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酒味。
孟清泠不太适应。
大周就算民风开放,世家大族对闺阁女子仍有诸多约束,孟家虽谈不上大族,但她前世也绝不会来瓦子这种聚集三教九流的地方。
祁烨看在眼里,低声问:“莫不是怕影响名声,以后没有哪位公子肯娶?”
她愣住。
祁烨冷笑:“假若真是如此,那这样的公子也不值得你嫁!”
什么名声,不过是束缚女子的绳索。
京城的东瓦子,西瓦子每夜都塞满了男子,哪个会说男子因此没有好名声?
孟清泠看着舅父,粲然一笑:“您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