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夏日,荒草漠北暗风四起,书颜随着燕王及燕军一同车马不停地到了燕北城。燕军随着燕王在燕北城外驻扎,书颜却被燕王被硬生生地送进了燕北城的燕王府,书颜不乐意,幸而赖妈妈早带了白芷和青葙跑来了燕北,书颜才勉强同意住在城中做个像模像样的公主。
这日正巧是七月十七,是燕国的清巧节。夜晚的燕北城,众女子走在挂着七彩纸灯的河岸边,周围笙歌缭绕,手提自己做的花灯,一路沿着燕北城的主河放花灯。
书颜这是第一次在燕北过清巧,也是第一次听说清巧节有放花灯的习俗,便带着青葙一同出了燕王府。
夜幕下的燕北城,一片月晕,飞彩凝辉,万家灯火。
燕北城身处燕国最北,常年冲在燕国战线最前端,这座城池早已是伤痕累累,少了许多平淡的清欢,故而燕北城的人们极其认真对待每一个节日。
燕北河自西向东,燕北城中也只有这一条主河,河岸的人家枕河而居,家家户户都挂着彩灯。人们欢声笑语地走在河边,燕北的女子满头的珠钗金玉,手提花灯,在河岸边的集市中,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聚在一起,提笔在花灯中写下自己的愿望。
书颜走过叽叽喳喳的女孩子,挑眼望见她们写在花灯上的字,左不过是些愿得如意郎君的心愿。书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好巧。”书颜走路没看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迎面撞上了一个穿着月牙白长衫的男子,那男子定睛一看是书颜后便笑道。
“这不是振理哥哥么?”书颜也认出了自己的手下败将,笑道。
“公主抬举了。”振理作揖颔道,“公主换了女装,在下都快认不出来了。”
书颜低头望了望自己今日穿的水蓝留仙青绫裙,那是太后年轻时的衣服,清薄似蝉翼,最适合在夏天穿,凉爽通透。头上凤穿牡丹的银饰,雪白的米珠眉心坠映着红珊瑚摇晃在额头。
书颜微微低头一笑,能闻见自己脸上扑的粉香,笑而不语。
但书颜身后的青葙却插嘴道,“瞧这位公子说的,我们公主本来就是公主,自然是穿甚么都好看的。”
“青葙,不许多嘴。”书颜轻轻呵斥道。
河岸的灯火柔柔的,书颜终于又一次看清了白振理的面容。清秀的脸庞绽放着柔和的笑容,双目炯炯有神,剑眉星目,个子很高,挺拔修长,书颜要仰头才能望见他的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柔和而又明亮的灯下,周围的欢声笑语和笙箫琴筝仿佛都不存在一般,静寞无声,这是一个幽深的世界。
书颜的心弦不知被谁轻轻扣动一下,微微一颤,低声婉转道,“振理哥哥怎么在城里啊?”
振理的笑容如春花一般,道,“家父有一把长刀让在下送到燕北城里的铁匠那儿,刚送完正准备回去呢。”
“原来这样,”书颜明眸一转,暗笑打趣道,“我还以为振理哥哥趁着清巧找燕北的姑娘幽会呢!”
“公主真会说笑。”振理道,“这几日都没在军营里头见着公主。”
“父王让我住在燕北城里,等出征了再让我回军营。”书颜道,“若我哪天回军营了,再来找振理哥哥比试可好?”
“自然是好。”振理颔笑道,“王爷厚爱公主,是公主福气。”
“此话怎讲?”书颜不解问道。
“公主是公主。”振理道,“虽自小在军中长大,但到底是公主,也该与军中男子避嫌才是,否则传去了甚么闲话,还不是有损公主清誉。”
“我都不怕,”书颜暗笑一声,凛冽道,“你怕甚么?”
“公主可以不怕,但王爷不能不怕,太后也不能不怕。公主身为王爷长女,太后义女,身系燕国王室和大周皇室,自然是不能有半点不妥。”振理道,说罢方觉自己管得太宽,默默闭嘴。
书颜听罢后嘟哝一下嘴,道,“怪不得你父亲说你是书香之子,口齿伶俐,巧舌如簧。”
“在下惹公主生气了?”振理见气氛不对,便小声试探问道。
“没有。”书颜愤愤道。
“有。”振理道。
“有又如何?”书颜反问,“我还能拿军法办你吗?”
振理自觉失言,低下头不说话。
书颜也觉得自己性子有些急躁,眼神一沉,复而又望向眼前的蛾儿雪柳黄金缕,道,“不如…你陪我去放花灯!”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振理作揖笑道。
书颜便拉着振理在一边的花灯摊上挑了一盏小小的莲花灯,振理也为自己挑了一盏小宫灯。二人走到明灯错落的河边,人群已比方才少了许多,河岸的青石板上留了许多阑珊的烛火。振理拿起一支为书颜的莲花灯点上。
书颜欢笑着跑到河边,学着身边的女子将花灯轻轻地浮在水上,然后掬起一抔清水,将花灯扑地远远的,又学着其他人跪坐在月下的青石板上向花灯许愿。
振理在不远处也把自己的宫灯放进了水里,书颜许完愿便跑来振理这儿,忽而见到旁人的宫灯上都有字,振理的却是白白净净的,便问道,“振理哥哥可有在花灯上写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