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昭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一个药品的名字:“下次你们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份这个药吧。离开的时候放在休息区的座位上,我会自己去拿。”
看到那张纸条上的药名的时候,秋池怔愣了一下。
他犹疑不定地看向冷昭:“你要……”
冷昭笑了一下,打断他:“有五个月大了吗?你们的宝宝。”
“……快六个月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外面的警报声徒然响起,秋池听见面前这个年轻的alpha很平静地跟自己说了一声“再见。”
转身要走的时候,冷昭的脚步一顿,忽然又转身道:“再帮我一个忙吧。”
秋池看向他。
“你和他说……爸爸那时候,其实是想带着他一起走的。”他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只是事与愿违。”
秋池愣了一下,然后才答了声“好”。
因为外面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傅向隅并没有耐心等待操作仪器的研究员把这个月的“信息素分析报告”拿给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治疗室。
冷昭前脚刚离开,秋池后脚也走出了这间小仓库。
没在休息区看见本该坐在那里的秋池,傅向隅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在他手机里的定位软件显示,beta就在这附近,并且还在朝着自己这边靠近。
看见秋池从拐角处走过来的时候,傅向隅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跑。”他压低了声音说他。
秋池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们先走吧,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傅向隅也没有非得在这里跟他吵的意思,揽着人就离开了研究院。
坐上车后,秋池才把掌心里的那张纸条递给了alpha,他说:“刚刚那天那个男人又来找我了,他让我们下次再去的时候,给他带一瓶这个药。”
傅向隅看着上面的那行字,沉默了很久。他见过冷昭的字迹,他是个左撇子,字写得很不好看,换言之,也就是丑得很有辨识度。
这张纸条上的字,很符合他的书写习惯。
“怎么办?”秋池问。
傅向隅把那张纸条收进了扶手箱里,然后说:“给他吧。药我去准备。”
他顿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他刚刚,还有留下什么话吗?“
“我们这次只聊了几分钟,”秋池说,“但他问了我一句话。”
他想起刚刚那个年轻的alpha突然没头没尾地问自己道:“他叫什么?”
秋池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他回答说:“向隅,傅向隅。”
在他回答完这个名字以后,那个人笑了笑,然后跟他说了一句“谢谢”。
接着他又把那个人最后说给他的话,跟傅向隅又重复了一遍。
傅向隅听完之后又沉默了。
他一直以为,冷昭是恨他的,毕竟自己是“欺骗”的产物,又有着傅霁的一半血缘。
可他没有想到,冷昭当初其实并没有迁怒那个小孩子,那天绝望自戕的时候,他是想把它从这世上一并带走的,并没有想把它孤单地丢下。
只是事与愿违。
秋池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很低地问:“……还要给他拿药吗?”
傅向隅用指腹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说:“给他吧。”
冷昭其实知道自己的大脑里埋有一枚特制的生物芯片,那里面储存着他“生前”的记忆。
为了制作这一枚芯片,傅霁以公谋私,挪用了联盟很大一笔科研费用,近万次的失败实验,才终于制作出了这一小枚芯片。
经过几场手术,这枚芯片如今已经像是一株微小的植物那样,根植进了他的大脑。
人的记忆系统是非常复杂的,在做植入手术以前,傅霁一直想让研究院里的科研人员“摘除”掉他记忆里“不好”的那一部分,只留下他的一部分记忆。
但研究员们表示那几乎不可能办到,让原本已经死去的冷昭,在这具新身体里“重生”,就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是“神迹”。
紧接着研究员们又告诉傅霁,最后一场手术完成以后,他的记忆系统会慢慢被唤醒,只要能在恢复过程中,让他配合着接受一些心理治疗和暗示,说不定那段“不好的”记忆就不会再被他的大脑承认。
傅霁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于是冷昭就在这个新的身体里,逐渐地“长大”了。
不知道是哪一项手术的副作用,一开始的时候他非常嗜睡,每天清醒的时间只有六七个小时,后来身体逐步恢复了正常,他又会时不时的感到头疼。
除此之外,他的大脑里似乎总是会不合时宜地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非常混乱,以至于他完全无法串联起那些记忆。
研究院里的心理治疗师告诉他,他患有一种会将梦境内容与现实相混淆的心理疾病,同时还伴有中度的“被迫害妄想症”,他所感觉到的一切“不对劲”,都是因为他的病。
冷昭曾经对此感到过怀疑,比如他认为如果自己真的患有精神类疾病,比起研究院,他更应该去的地方是精神病院。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病并没有医生所诊断的那么严重,完全可以吃药控制,然后定期去医院复查。
但傅霁告诉他,他的病很严重,况且研究院的环境总比精神病院里要好,他只有待在这里,自己才会放心。
冷昭一开始相信了他说的话,但后来随着那些零散的、偶尔才会在他脑海中闪现出来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逐渐串联起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