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雁子說他有點不舒服回去歇著了,讓我不用跟著。」
因為對著甘之南說謊而感到羞赧,沈仄一張臉憋得通紅,他生怕對方問個一兩句自己再說漏一些,忙將手中的溫水遞給他,率先開口。
「早上集合前,雁子去一堆人裡面擠著給你接的熱水,在校服裡面暖了倆小時,這會兒還溫著。」
沈仄說罷才瞧見他手中的兩瓶水,自覺說錯了話,又將手哆哆嗦嗦收了回來,不確定地開口道:「你要是有……就算了。」
甘之南一眼瞧見那個樸實的水杯就知道是鴻雁的,只是剛剛從兩人身邊過沒看到。他想了一會兒,彎下腰將手中兩瓶水放下,拿起了溫水裹在懷裡對沈仄點了點頭走了。
平白無故多了兩瓶瓶裝水的沈仄坐在風中凌亂,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多餘,他看那兩瓶還未啟封的水越瞧越礙眼,起身將它們隨意放回一班的位置。
甘之南懷揣著水杯回到一班教室的時候,從後門瞧見鴻雁坐在最後一排,整個身子全趴在課桌上,臉側著將後腦勺留給外面的人。
他幾步走過去坐在了沈仄的位置上,將懷中的杯子拿出來遞給鴻雁,說道:「喝點。」
鴻雁眼皮子都沒抬,一隻手抓著筆正在演草紙上胡寫亂畫。
他餘光瞥見了自己的水杯,無論是沈仄再給他的或是他自己拿來的、無論他是不是啟封那兩瓶瓶裝水,都不重要了。
甘之南見人不理自己,靜了半晌又將杯子塞回懷裡試圖暖著,隨後他大眼瞧了一下鴻雁的演草紙,因為實在看不懂,開口問道:「你在寫什麼?」
「解題。」
鴻雁回了一句後,算式不知步入了什麼死路,他把剛寫的那幾行全劃了黑。
甘之南看著那幾下無端的、帶著情緒的塗抹,抿了一下唇,說道:「會寫嗎?不會我看看。」
「不會。」,鴻雁應了這句坐起身,扭過去和甘之南面對面,將自己的筆放到了桌子上。
他直視甘之南的眼睛,那雙眸子冷靜淡漠又異常乾淨,他放軟語氣道:「這道題很難,我解不出來。」
外面的陽光灑進來照在鴻雁的背後,甘之南又心生了前幾日對他的比喻——橘貓。但是今日的橘貓不如那日的安順,渾身上下的貓炸著,不存在的鬍子也顫著翹到了天上。
他眨了眨眼,順著話茬接道:「什麼題?」
鴻雁低眸看向他懷中的水杯,一字一句認真地道:「公式未知,代入hy和gzn,能不能求出來一個解?」
其實那日在院牆上掛了一個小時,他也並非什麼都沒幹,鴻雁想清楚了自己所有的不開心皆繫於甘之南身上。
做些假設,如若有人說自己喜歡甘之南,鴻雁會嗤之以鼻對方說的年數不如自己多,再心裡堵得慌;如若甘之南為了別人做什麼,鴻雁只會給自己圈起來然後放空自己,不到必要關頭什麼也不想。
凡總下來,鴻雁得出一個結論——他怕不是養「兒子」養出感情了。
甘之南沒聽懂,神色怔愣地搖了搖頭,承認道:「我不知道。」
鴻雁聞言一下子就釋然地笑了,他從甘之南的手裡奪過自己的水杯,喝了幾口水道:「我還以為你真有天大的能耐。」
他解不出來是因為鴻雁和甘之南本就是相背離的兩條線,短暫的時光都是他偷來的。
甘之南解不出來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懂。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沈仄總覺得自運動會之後鴻雁哪裡變了,可又說不上來。作業任務似往常按時完成,放學也依舊會拉上甘之南回家,繼而每日找對方講題,學理科未曾鬆懈。
可沈仄的直覺告訴他,鴻雁不對勁。
還未到夏日,天氣已然悶熱了起來。一旦陽光灑在誰身上,那人必定懶洋洋的,筆不想動腦子不想轉。
曲仁傑拿了張表從後門走了進來,徑直向鴻雁沈仄那桌來。
沈仄一看他就莫名心裡堵,對鴻雁使了個眼色,轉過頭去裝作刻苦學習的模樣鑽研卷子上的數學題。
曲仁傑也不管他們看不看自己,直接開口道:「過兩日學校要組織班級籃球賽,需要同學踴躍報名。我看你們兩個日常課間放學都要去打籃球,不如先寫上你們倆的名字。」
沈仄「嘖」了一聲,頭往後門外撇了一下,說道:「這幾天正熱著,這苦活累活你找別人吧。」
曲仁傑推了一下眼鏡,按下心裡的不爽,規勸道:「老師說了,參加籃球賽是為班級做貢獻,是為班級……」
「哪門子的老師?哪門子的班級?」,沈仄直起了身對著曲仁傑就罵道:「少道德綁架你爹,說難聽點,現在的一班就跟重組家庭一樣,沒幾個月就要散。」
「一班讓我處處吃癟,我憑什麼為一班爭光?」
鴻雁聽曲仁傑說話不知想到了什麼,平日還算和氣現在立馬皺了皺眉,回道:「上次給運動會拿的醫院證明還在家裡放著,你要不要?」
「要了我明天就給你取來。」
甘之南從後門回來便見到自己的同桌同最後一排的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他剛從辦公室聽得籃球賽,看曲仁傑手裡拿著表就知道是這事。
他輕皺了一下眉,走了上去,對還想再說什麼、憋得滿臉紅的曲仁傑說道:「我識得鴻雁的病。夏日悶熱,他若是稍有劇烈運動,就會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