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上了山寨之后咱们就没有饿死人的说法了。”阿桂嫂说起往事,总免不得骂上几句朝廷几句狗官。
正所谓官逼民反。
他们这些人虽是不反,可落草为寇之后还拒不纳税,在朝廷眼里似乎跟反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当下朝廷没有派兵剿匪,一来是因为这个山寨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好,易守难攻,打起来要耗上不少的时日。
二来是因为他们说是土匪,但手上也没出过什么人命,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山上自给自足,小部分时日里下山了,也只是图点钱财,没有闹出过什么大事。
如此一来,地方上的官员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话的间隙里桌上又上了凉拌白肉与折耳根。
“这都是我们自己去田坎上挖的呢。”阿桂嫂夹了一筷子给梅仁放碗里,一脸的慈爱,邀请梅仁尝尝山间的风味。
梅仁点头,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红薯窝头,“好吃!”
沈殓一听就知道梅仁在那假客套。
再一看,乐了。
这人真是装得很,好话说了一箩筐,手里的筷子却始终没有碰碗里阿桂嫂夹过来的菜。
沈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趁人不注意悄悄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梅仁发现了,心照不宣地在桌子底下把自己不吃的菜全拨到了沈殓的碗里。
行云流水,默契无比。
面上却一个比一个正经,愣是这样在桌子下面进行了好几轮也没有叫旁人发现。
等到蒸鱼、烧肥肠、锅巴酥肉、回锅肉这些硬菜上来的时候坝坝里会喝酒的汉子妇女们已经举着酒杯开始喝上了。
菜全部上完后,大当家荣娘端着海碗在戏台上敬大家酒,下面的人立马高声应和。
看得出来这荣娘在山寨里确实是深受爱戴。
只是她大着肚子实在是不怎么方便,露面了片刻就回去休息了,坝里只剩她夫婿周海在主持。
“今天啊,我是真高兴。”酒过三巡,周海脸颊上挂着几分醉意,他站在板凳上,一把搂过坐在自己身边那个白净的青年,对着众人说道,“我弟弟,荣庆,过几天就要娶媳妇了,这可是咱们寨子里面的大喜事啊,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男人们吹着哨子欢呼着,“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而女人们则都朝着坐在角落里的梅仁投来了目光。
寨子里面就这么多人,多只蚂蚁都数得出来,何况是多了梅仁这种模样出挑的女子。
听说抓到山里后吃好喝供着,还找了个丫鬟来伺候,天没亮,鬼混了十多日的二当家终于回来了,头一件事就是去见这姑娘,可见多心急。
于是不到半天,整个寨子就都传遍了大姑娘的夫婿昏了头,帮了二当家掳了民女上山,干了恶霸才干得事。
呦呦呦,专门下山就干这事,啧啧。
哎呀不对不对,是二当家看上了人家,宁可去入赘也不当光棍,这事啊,还是他求着他姐夫去说的媒呢。
众人在那七嘴八舌,各说各的。
几个年纪与荣庆差不多的青年凑在酒桌上议论着,“咱们二当家可真是有福气啊,去当赘婿都能找个美娇妻。”
“什么美娇妻呀,那可是去入赘的,谁去当美娇妻还说不准呢。听说二当家还收了一笔彩礼钱呢,要不今天这个席面怎么办得起来?”一个脸上有疤的胡子男笑嘻嘻的说着。
说罢周遭的几个汉子都笑了。
大当家荣娘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大家伙儿都信服,可她那个弟弟荣庆就不是了。
虽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游手好闲的主,跟寨子里几个身无长处的男人整日鬼混在一起,身上有两个闲钱就要去城里逛窑子,偷妇女,有时候色心犯了,连寨子里的女眷也敢骚扰。
要不是有大当家的丈夫周海替他遮掩着,就他惹的那些事,大当家不把他给打死了才怪。
只是荣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罪证,他本就是土匪,不打家劫舍,偷鸡摸狗,奸淫掳掠,他还能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