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信神佛的无神论者沈遇在寺庙领导巡查似的散完步后,误打误撞来到了一棵大榕树下。
“这棵树上为什么挂着这么多飘带?”
“因为这是这座寺庙中最年长的神树,百年来许多人都朝它祈福过,所以这也是棵汇集了无数愿望的灵树。”
“这么多愿望,它都听的过来吗?”
“当然不了,所以,它只会听取最诚心的那部分人的愿望。年轻人,你想试试看吗?”
“好啊好啊。”
沈遇回过头,看着几步之外被傻乎乎套路的蒋美,想起了当年自己被套路的贡献了一百的香油钱,面无表情的想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诓骗话术怎么还是一成不变的,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修改。
他站在那棵百年榕树下,抬眸望着在空中飘扬的那些红丝带,垂眸心想,他当年挂上去的那一条,估计早就不知道被回收到哪片垃圾场了吧?
“咦,这条丝带所求好别致啊,‘我不想出国留学,如果真的要送我出国,我就削发为僧,来这家寺庙修行,法号睨迭’,啊……”
蒋美惊呼出声,满眼不可置信地瞅着突然凑上前将自己怼开的沈遇:“沈老师,你这是?”
沈遇却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的确认着那条红丝带上的笔记。
虽然那条丝带已经随着岁月的洗刷失去了光泽,笔墨也黯淡了许多,但从歪七扭八的笔迹以及画风奇特的愿望来看——
这的的确确是他当年亲手挂上去的那条。
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有缘能相见,他原本以为早就不知道该散落在哪场骤雨疾风之中了。
“这字迹看上去有些潦草,也不知道是谁家不懂事的小朋友胡乱写上挂上去的。”见这两人围在一起研究的兴致勃勃的,张晚亦也凑上前来瞧了个热闹,随后叹了口气。
沈遇身形一滞。
当年写的匆忙,又正是叛逆不懂事的年纪,年少轻狂,什么不尊不敬的大逆之言都敢往上写,字如其人,同样的放荡不羁。
好在现场没人认出这劈里啪啦的字体出自他手。
蒋美没察觉到沈遇的神色,小声嘟哝一句:“我家七岁小外甥狗爬的字都比这好看。”
沈遇:“……”
沈遇当即撒开抓着丝带的那只手,义正言辞的教育道:“不要背后说别人坏话。”
蒋美一脸震惊的看向他:“沈老师,这好像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过的唯一一句人话。”
沈遇:“……”
沈遇抬腿就走,懒得搭理她。
从刚才开始,季宴礼一直站在三人边上,却一言未发。
直到沈遇松开了那条红丝带,季宴礼的目光才悠悠地落在那上方。
四人小队分散开在寺庙中逛了许久,临到夕阳西下,余晖散落在这片祥和的土地上。沈遇自己都没察觉,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又踱步回到了那棵百年榕树下。
只是他没想到,季宴礼竟然也在这里。
沈遇后退两步,拒绝与季宴礼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接触,刚要转身离开时,就见季宴礼从那名老僧手中接过记号笔,垂眸在丝带上正书写着什么。
沈遇有些好奇,但又不想打草惊蛇。
于是他便远远的瞧着季宴礼端端正正的写好,随后将那条红丝带挂在了树枝桠上。
他站在背光处,身后点点光辉把他笼罩着,夕阳将他的背影拉长,不时有三两孩童踩上那片修长的阴影,男人却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只专心于眼前的那条红丝带。
沈遇偷窥的视角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下意识的觉得,那条丝带上一定写下了很重要的东西。
不多时后,季宴礼终于挂上了那条丝带,指尖在末端打着圈儿,目光缱绻,沈遇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觉得男人的动作温柔至极。
他从来没见到过季宴礼对谁这么在意过。
沈遇该死的好奇心就这么被撩拨了起来。
终于在沈遇蹲到腿麻前一秒,季宴礼才从那棵榕树下离开。
沈遇逮到机会,当即凑上前,想要找寻到季宴礼刚才挂上去的那条丝带。
可丝带实在是太多了,就像是一滴倒入汪洋大海的水珠,根本无处下手。
沈遇再次抬头,凝视着头顶的那一片在微风中飞扬的红色飘带,抿了抿唇,不再坚持,也转身离开。
一切重新归于寂静,只有丝带还在不停地飘荡着,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这片土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