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悦的院子到朱翎那里也不远,很快就到了。越是接近,林悦的脚步越沉重,水绝流敲门的声音如同死亡的钟声,把林悦敲得心跳越发狂放。
吱吖的一声,门板往里拉开,朱翎一贯冷漠的脸容出现在门后。赤红色眼眸先落在林悦身上,再转到水绝流身上,他侧身让开:“请进。”
水绝流一步跨进去,却回身挡开林悦:“你在外头候着。”
“嘎?!”林悦傻眼。
不容他拒绝,水绝流合上了门,隔绝外界一切。
林悦呆呆地盯着门板,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却没想到这种。他知道光明正大地进去不可能了,开始苦恼该如何潜进去。他试图贴在门板上偷听,也试图从门缝里偷看,却是怎么做也有难度。钱府在享受方面从不省钱,所以门的隔音效果很强大,门缝也快赶上纳米单位了,肉眼无法穿透。若在窗纱上戳个洞恐怕会被发现,根本没有意义。
“少爷,这不是偷窥的好位置。”
阴森森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林悦回头就见一团黑影,瞧清楚……是墨影非。
想来这杀手是专业人士。
林悦合计一下,比起跟墨影非撇清关系,现在里面两个人比较重要,于是便虚心求教:“哪里才是好位置呢?”
“来。”墨影非轻挪一步,脸侧仰45度朝向屋檐上:“在那边。”话落,便一手搭上林悦的腰,准备带走。
林悦的鸡皮疙瘩抖落一地,连忙甩开这只手,惊问:“墨影非,你这又是打哪里学来的?!”这无影咸猪手实在太淫荡了,如果不是他够灵活,豆腐就该被吃光了。
墨影非一双碧眸比晴空万里还要澄澈,他真挚道:“这是跟少爷学的。”
林悦一脑袋磕到旁边柱子上。
“少爷,我不会学习磕脑袋,这明显不是好习惯。”墨影非说道,又自我检讨:“我果然道行不足,少爷可是每一回都能得手。嗯,或许是时机拿捏不得度,我会努力改进。”
“停!”林悦扶着额头,悲壮地求道:“墨影非,求你了,只有我,你别学。”这家伙学习能力超级强大,让林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要是墨影非成了一个没脸没皮又无赖流氓的家伙,可让会他感到棘手。
墨影非眼神略略闪烁,应道:“是,少爷。”
林悦很想再深入地扫除墨影非的杂念,但水绝流和朱翎进去已经太久了,更让他担心。他决定先搁下墨影非的问题,要求:“带我去。”
“是,少爷。”话落,墨影非便悄然无声地跃上瓦顶。
林悦也飞身跟上,然后在墨影非的带领下,转到一处位置偏僻的窗户。
只见墨影非熟练地倒吊下去,窥探片刻便给林悦打了一个简单的手势,而后他犹如一抹影子般悄然无声地溜进窗内。等林悦跟进去,看见墨影非已经在梁上等待,也就跟上去。二人在梁上悄悄鼠行,最后到达目的地,是梁上一处有纱帐遮掩,可供偷窥偷听的好地点。
当清晰看见和听见那二人相处以后,林悦心情十分复杂,他转眸瞄向仿佛隐进阴影中,存在感薄弱的墨影非,直想问问这人究竟偷窥了他多少回。
但他不想被答案打击到,终于还是忍住了,专心听下头谈话。
其实室内情况不如林悦想的激烈,自从水绝流进屋以后都未曾说话,而朱翎也不急于追问,于是二人就这么喝着茶耗时间。
最后朱翎拿起一本书翻阅,水绝流这才抬头蹙眉。
朱翎见了,搁下书,说道:“你感到不满意?可你一直不说话,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我就先看会书,你慢慢斟酌,我有时间。”
朱翎的语气是淡漠的,让人难辩他的心思,所以一般人都会遁正常情况了解其意,从而心生厌恶。水绝流也曾经如此,但如今他不容自己再犯这种错误。于是听罢朱翎一言,他便说:“其实也不值得再斟酌,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朱翎搁下手中书册,直视水绝流:“请罪?”
“我曾经承诺不会抢夺林悦,但是……我失信了。”水绝流话罢,顿了顿,握住椅把的手指节发白,声音也常变得深沉:“若果……若果你有意见,请直说。”
“请罪?意见?”朱翎顿了顿,赤色眼眸直视水绝流,后者也没有退缩。片刻以后,朱翎表情不见有变,却问道:“如果我反对,你会退出?”
水绝流抿紧唇,脸上血色稍淡,勾唇便是一抹勉强的笑容:“我会退出。”
闻言,朱翎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倒是有疑问:“为何你要看重道义和我的感受更甚于他。”
水绝流顿了顿,垂眸,随手掂起茶杯轻嘬一口热茶。似乎是很随意的动作,却有拖延时间的嫌疑,最后他徐徐搁下茶杯,说道:“大概是习惯。”
“嗯,这是废话,你得说得更加清楚明白,我不想费神猜测你的心思。”朱翎淡淡道。
水绝流一窒,眉头收紧又松开:“正因为世上有人不守道义,不顾他人感受,才会引致世间悲剧无数,而我一直规范自身,不希望成为那种人。难道我不能有自己的习惯和坚持吗?”
“哦。”朱翎颔首,了然道:“很明显,你已经违背了自己的信条。”
被这么直接地攻击,水绝流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抿唇撇开脸,略显尴尬地承认:“我是。”
朱翎垂眸稍想,说:“你要听我的意见?”
水绝流顿了顿才下定决心般点头:“说吧。”
“嗯,那我直说罢。你这种做法未免有欠考虑过分虚伪且缺乏勇气甚至自暴自弃,不过,也不失为一个愿意面对现实的担当负责之人。”
水绝流的脸色涮地变青,却不是气青的。
“你和他,要是有一方无心都成不了气候。你既有心于他,却又难以在道义与他之间做抉择,所以决定利用我。若我反对,你就选择道义;若我同意,你则选择他。无论选择哪一方,我都会成为你的理由。你既有这种打算,又用‘请罪’为借口,也想得太美了。”
水绝流一言不发,咬紧的唇正在泛白。他挺直腰杆,细细地聆听朱翎的批判,自个分析对错。而可悲的是,他无法反驳。
“不过,你的出发点的确不错,因为你没有说谎,你的确在考虑我的想法。但恕我无法给你答案,因为他若有心于你,你人在不在,影响不大。毕竟他很死心眼,很白目,很无赖,很流氓,很任性。所以,去留问题请你自己决定。我不乐见,也不会提出反对意见。毕竟……留不住他,也是我的失败。没有你,还会是别人。”
“……”水绝流只觉喉头一紧,长叹:“对不起。”
朱翎没有表示,执起书册,又再翻阅,不过书后传出一声轻叹。
听到这里,林悦不敢再听下去了,那两个人的叹息像要把他的心凿得千疮百孔,而且他活该。
巡旧路逃了出去,林悦猛地止步对背后的墨影非命令:“你不准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