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勤政殿给瑶华宫的赏赐又是如流水一般送了进去,陈福办完差事回勤政殿禀告萧祈,萧祈执笔道:“东西都送去了?”
“是。奴才当着贵人小主的面儿送进了瑶华宫,只是圣上,您这样大张旗鼓的连着两日宠幸贵人小主,虽然您在贤妃娘娘面前言及是要顾虑太后面子,可奴才担心,以贤妃娘娘的性子,搞不好贵人小主又得吃亏。”陈福为难道:“您不帮帮贵人小主?”
萧祈剐擦了陈福一眼道:“陈福,你是太监,又不是真的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你看沈清姀像是会感激朕的人吗?”
陈福闻言婆婆妈妈四字,登时涨红了脸,心底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可是自己要服侍一辈子的主子,都服侍这么久了,自己气死就便宜了别人!不可生气,不可生气。
陈福转而又谄媚道:“这不是替圣上担心小主么,奴才失言,圣上恕罪。”
“沈清姀这个人,你还没摸透她的性子吗?”萧祈搁了笔,细细端详自己写的一副字道:“她是吃软不吃硬,你越强硬着让她干什么,她越不会干。从前是因为做宫女,渐渐磨平了棱角,不做也得做,但朕就希望她能变成原来的样子,而不是软骨头。”
“今儿送去的都是金裸子吧?”萧祈懒懒靠进龙椅道。
“是,整整一小箱的金裸子,旁人只看得到一些锦缎啊,脂粉香料的,奴才不敢太过招人眼。”陈福急忙向萧祈证明自己没有傻愣愣的将金裸子放在外层,果然,得到了萧祈赞许的目光。
“做得不错,那一小箱金裸子能给她赏赐不少人了。”
春日终究过去,盛夏终于来临。御花园池塘里的枯荷败叶被一池墨绿色所代替,渐冷的粉荷色占据夏日里独一份的清凉,三三两两的妃嫔从凤鸾宫中出来后,结伴往御花园走,沈清姀与蒋贵人一道,慢悠悠走在垂柳树边。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迎面撞上从另一处走到此地的付婕妤。
付婕妤自从第一次请安与沈清姀口舌上犯了冲,每每见面,总要挖苦沈清姀几句,她摇着罗锦云扇,偏偏挑了坑坑洼洼之地,正对上沈清姀道:“哟,这不是前一段时间得宠的姀贵人么,怎么今儿有时间来御花园逛逛?哎呦,你瞧我记性不好,圣上也好久没去瑶华宫了吧?姀贵人你这是算失宠了?”
付婕妤轻蔑的眼神自上而下扫一遍沈清姀,望见她手中触手生凉的竹骨扇,还是免不了面露难堪。
沈清姀淡淡笑了:“嫔妾给付婕妤请安,付婕妤口中的失宠得宠,其实嫔妾很难理解是什么意思,毕竟,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在嫔妾看来,贤妃娘娘这样一月得见圣上十余次的叫得宠,付婕妤您这样一月能被圣上召见一两次的难道不叫得宠了吗?”
拿她跟贤妃比,付婕妤既不想说贤妃得宠,也不想说自己得宠,她圆眼一瞪的情况下脱口而出:“我才没失宠。”
“付婕妤当然没失宠。”沈清姀清清冷冷一笑道:“那嫔妾也算不上失宠了,毕竟嫔妾上一月还被翻了五六次木牙牌。其实原本嫔妾想着自己恩宠没那么多的,但现在想想,嫔妾还是很感激圣上的。”
“你…”付婕妤又一次没在沈清姀手上讨了好处,怒极攻心下抬了手想打人,她眼角泛红,掌风凌厉刮向沈清姀,可见是使了全身力气的,可不等沈清姀反应,横斜了一只手臂过来牢牢挡在她面前。
下一瞬,付婕妤狠狠被拨开,蒋贵人甩一甩手,支着下巴道:“付婕妤,姀贵人与你不过闲话,可你要是动手打人,那就是犯了宫中大忌了,宫中妃嫔无大过错,不得受人掌掴,何况姀贵人与你不过是差了一个位分而已,且姀贵人可是有封号的。若付婕妤执意要动手,那就请付婕妤同我们一起到凤鸾宫走一趟吧!”
听见凤鸾宫三字,付婕妤肩膀一缩,强装镇定道:“我又没真的打到她,蒋贵人你急什么?我宫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雄赳赳气昂昂的来,灰溜溜的走,蒋贵人看着付婕妤一系列操作,大声嗤笑道:“她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哼,我看就是一个怂货。一天到晚就知道找人茬。”
“多谢蒋贵人。不管怎么说,都是蒋贵人替我挡了一下。”沈清姀缓缓笑着道谢。
却不想蒋贵人撇撇嘴,冷哼一声拿着扇遮住面,接着道:“你也不用道谢,我就是看她不顺眼罢了。要是没有我,你在她面前也吃不了什么大亏。宫里人啊,都是惯会做戏给人看的。好了,日头大了,我也要回宫了,你一个人慢慢逛吧。”
等到蒋贵人婷婷袅袅离开御花园,忍冬上前道:“小主,蒋贵人的性子倒是宫里难得的,一不做作,二不虚伪,三更是有什么说什么,付婕妤被她呛声,也只敢灰溜溜贴着墙根儿走了。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怕在宫里也要吃亏。”
沈清姀慢慢收了笑,沿着一排遮荫的杨柳树慢慢走回宫道:“蒋贵人是个实诚人,以前不了解,现在了解了,才知道她是真的不加掩饰自己的性子,我还挺羡慕她,至少她的家世,她身后的靠山能支撑了她这样做,反观付婕妤,明明比我和蒋贵人位分都要高,可她一个都不敢惹,说白了,我有什么好让她惧怕的,还不是皇后与太后。”
“对了,落月传话来,说太后明天要见我?”沈清姀低眸,浅浅的嗓音像是蜻蜓点水留下的一串涟漪。
忍冬扶着沈清姀走在阴凉处,悄然道:“是,昨日落月与奴婢在御花园南侧碰上了面,她吩咐了奴婢明日午后带着小主去一趟慈安殿,具体没说有什么事儿,可奴婢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生。小主,咱们明日要不要找了事儿推脱出去?”
“不可。”沈清姀眸色渐沉道:“自从我当了贵人,太后还是头一次召见我,不可推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日,去慈安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