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逼仄的牢室中,还有一张小案,案上更有一盏灯。
看来,义纵确实让狱曹掾李勤给自己挑了一间好牢室。
既来之,则安之,该做的事情都已做了,外面的事情此刻与他无关,多余操心也无用。
想明白了此事,樊千秋心中更加平静,他倒在这张散发着草香的蒲席上,优哉游哉地开始闭目养神了。
今日之事,确实有赌的成份。
可自己只有一个市籍坐贾,哪怕明年能够出仕,最多也就是一个百石的啬夫而已。
不抓住窦氏倒台的机会赌一把大的,在长安城里搞出一些动静,想要进步太难了。
要做就做大事,得赶紧让天子知道自己这号人。
当然,也有可能会赌输,而输了自然就是得死。
还没有穿越之前,樊千秋是一个谈死色变的人。
来到大汉的这几个月,他做了不少事,也弄明白了一件事情。
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底层的黔首只有敢为刀俎,才不会变成鱼肉。
死?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窝窝囊囊地活着,一辈子当一个卖棺材的市籍坐贾,不如死了痛快。
想到此处,樊千秋心中越发平静,竟有一丝困意涌上来,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当樊千秋小睡的时候,义纵将今日在县寺的官员全都召到了正堂上。
从四百石的佐贰官县丞到二百石的诸曹掾史,再到二百石至四百石的门下吏……
洋洋散散二十个人,将宽敞的长安县寺正堂填得满满当当。
如此兴师动众,自然是要向众人交代今日发生的这件大案。
除了晨间直接参与查审此案的游缴和贼曹掾等人之外,其余的官吏也多多少少知道了此事。
但当整件事情的原委从义纵这长安令的口中说出来时,正堂里还是“轰”地一声议论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窦家权势滔天,所有人都知道窦桑林的身份,所有人自然也知道此事的后果。
放在平时,义纵早已经黑着脸训斥在场的属官失仪了,但是今日格外开恩,任凭他们议论。
直到那议论的声音自然而然地渐次平息下去,义纵才从榻上站起来,阴晴不定的走到堂中。
一众属官退倒两边,不少人的脸上闪过惊慌。
义纵沉着脸看了看右曹诸吏和门下吏,又看了看那左曹诸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左曹诸吏的身上:游缴、户曹掾、贼曹掾和辞曹掾都在这边。
这些人被义纵盯得很不自然,也有一些恐惧,四五十岁的经年老吏,竟抬不起头来。
义纵心中冷笑,看穿了这些人的那点小心思。
看来,樊千秋没说错,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与那个窦桑林有染。
难怪自己上任以来,费了不少劲儿,却没办成几件事,原来长安县寺竟然姓窦啊。
义纵有些懊恼又有些气愤,看来自己还是低估这长安县的复杂局面了。
“今日发生的大案……案情简单,但干系重大,各中缘由,不必我说,尔等明白。”
“本官是长安令,若是出了纰漏,自然该有本官来承担主责,尔等不必惊慌失措。”
义纵地这两句话,让堂中的一宗属官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义纵突然加重了语调。
“若有人背着本官与县寺之外的人勾勾搭搭……休怪本官不顾同寺为官的脸面,做出难看的事。”
“以前有人这样干过,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以后还有人这样干,那在丢官之前,我定让他后悔!”
“往后,本官希望这长安县寺多长些手脚,少长些嘴,最好只有本官这一张嘴,尔等可明白?!”
义纵说完凶狠地环顾四周一圈,脸上那道一拃长的伤疤非常骇人地不停抽搐着。
“诺!”在县丞和主簿的带头下,所有人连忙给出了回应。
义纵心情稍好了一些,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劝勉的话,还没开口,就听到县寺门外传来一阵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