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出来手机,郭宁一条条翻看著,草稿箱里装了很多,都是那个晚上喻斌打电话说黄悦和武末末碰面而且黄悦闹的很厉害之後写的,可最後都没发出去,发出去的反而是他最不想说的。
事来了,就得面对它。
他现在也需要来这麽一句。
车驶出了大院,郭宁很突然的不知道去哪儿。茫然的开了十分锺,郭宁找到了一个地方。
星巴克正开著门,拐角的小吃滩才刚摆出来。做玫瑰糕的师傅还是当初的那个。
“来一碗。”师傅问。
郭宁摇摇头。在旁边的小吃滩前坐下来。要了一碗酒酿汤圆。
汤圆端上来了,郭宁还盯著那些正放在炉火上蒸的玫瑰糕,等时间到了,师傅给上面洒上了玫瑰丝、陈皮、萄匍干,还浇了层糖汁,颜色还是那麽好看。
什麽时候咱们再来吃一次,太好吃了,名字也好听。
我站在台上都能看见那眼睛里的缕缕秋波和款款深情,发电机似的……
那个人的声音和那一天的场景又冒出来了。郭宁的心抽在了一起,像那个好看甜糯却粘牙的玫瑰糕。
“吃一碗吧,很好吃的。”师傅见郭宁一直看著,又开始推销。
郭宁又摇了摇头。低下头开始吃自己的汤圆,一个下肚,就粘住了胃,郭宁推开碗站起来问那个师傅,“您会一直在这里做吗?卖这个玫瑰糕?”
“不一定,什麽时候管的严就不能摆了。上个月市容检查,整整一个月出不了滩,什麽时候再检查,那可说不准。”
“噢。”郭宁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亮了,“那你能不能教教我这糕怎麽做。”
师傅当即傻眼了。怎麽能有这麽不识好歹的人。教你了,我卖谁去!
第二天,刚上班,郭宁就接到了通知,是局长的。两点要求。第一,要找出这个恶意中伤人的流血战士;第二,任何人都不准在单位里再散播谣言,这是国家单位,是个严肃的办公场所,不允许任何不良言行扰乱正常的办公秩序。
三天後出来了第一个版本,当然是私底下流传的。流血战士是局里的某个女人,因为暗恋无果,私心做祟,故编造谎言打击x男。
一周後变成了第二个版本,仍是私底下流传,这个大家普遍认为可信度很高,流血战士是个男人,上次竞选处长没竞选上所以怀恨在心,故意编造流言中伤他的对手。
郭宁坐在办公室也能听到坊间的传言,尤其是外面那几个又议论的热火朝天,矛头转了方向仍然是一片攻击,郭宁不经讶然失笑,也让他不得不佩服人的大脑的确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再加上一个神奇的嘴巴,总能产生出神奇的效果。只可怜了上次那几个跟他竞争的同事,每天像老鼠一样迎接众人的猜测。
但这个流血战士竟然能窜到他们局来,还是让郭宁觉的非常不安。
武末末自爬墙翻院後带来的心慌意乱消失的很快,整个过程不到五天,武末末重又回到了刚从郭宁那搬出来的状态。他自以为这次要比上一次强的太多,至少他还能吃下饭睡著觉,心里还隐隐的充满了斗志,早上起来如果早,他还能出去跑两圈,像上次告诉郭宁的那样,活的还算不错。
他是个男人,不是个怨妇,没法伤春悲秋,他伤春悲秋的已经快伤到极限了,他不能再这麽没出息下去。他有很多事要干,有一个给他腾地方跑到乡下的老娘,他要让她过好日子,他还要在漫长的拆迁结果出来之前,租个小房子能让他和他妈一起住。他没法继续当一个窝囊男人,至少不能在他的至亲进医院,他还得为手术费医药费发愁。所以武末末只能成了那个小公司里最勤奋的人,眼勤腿勤手勤嘴上也勤。
这里是他的舞台,能撑起多大的台面他不知道,现在只有这里容下了他。
武末末在中介公司干的时间长了,慢慢的摸著了点门道,因为踏实,万姐也著意陪养他,开始放手让他做一些二手房买卖的单子。武末末的工作时间更长了,有时候晚上干到八、九点也成了常事。除了每周六天的正常上班,剩下的那一天他也会扛个牌子把他手里的主推户型贴在上面去各个小区摆地滩。
感情很重要,绝不是生活的全部,武末末深刻理解生活一点点教给他的。他脑子里不再装满了郭宁,和郭宁那些他看不透的东西。郭宁被各种小区、各种户型、租户什麽时候到期、具体什麽价格填掉了,甚至他的一些刚结识客户的生日也印在脑子里了,一份小小的礼物,慢慢积累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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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按揭,没问题,贷15年每个月还款是,各种税费整个下来加上中介费是多少,贷20年是,整个下来是多少。
小小中介公司里只有要客户,就能听到穿著浅黄西服的武末末像播音员一样语速平稳、口齿清晰好听的声音,同事则躲在各自的电脑後面一边打量武末末拿笔给客户算费用,一边悄悄的在电脑上按数字。
同样好奇的还有客户,十个有八个会怀疑的听著武末末张嘴就来的东西,然後拿起计算器按武末末列出来的算式算数字,等上面的数字和武末末嘴里说出来的一样,再轻轻一笑,“你口算真厉害。”
“哪里,昨天刚算过的。”
同事知道不是,後来几个小姑娘不服气,专门用这个刁难他,等武末末一个都算不错才算彻底的把他们震住了。
武末末你小子行啊,那麽多资料霹雳啪啦往外倒,还有这口算,你是不是把电脑塞脑子里去了。
同事的话听著像笑话,武末末也当笑话听。
这决不是卖弄,在一群和他一样仅仅保持最基本生活需要的同事面前没什麽好卖弄的,他对数字天生敏感,对文字天生迟钝,有弱的自然就有强的。不就是口算强一点,这点优势除了能让客户瞪圆了眼睛,并不能帮他拉来单子,这些只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的脑子绷的紧紧的,听到数字给出答案,听到需要给出结果,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等武末末後来像一张活地图似的,谁要说去哪不知道路,武末末能随口就来坐什麽车倒几趟,怎麽最近又最省钱,武末末才真的成了他们这个小公司的宝。
“武末末你待我这里真屈才了。”万姐最後说。
才,他是实在找不到工作才扎根到了这里,哪有什麽才可言,只不过他不把全部的注意力用在这上面,就会有乱七八糟的跑进来。他再也不想被这些没结果的东西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