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末末头还晕著呢,刚才那几拳头打得他气血翻涌,差点没吐出来,听到老师的命令,点点头,就过去拉严磊,“走吧,去办公室。”严磊一手捏著鼻子,头昂著,看到武末末过来拉他,把武末末的手狠狠一甩,“就你能,一根指头拨葱,能不够。”理也没理武末末扭头向办公室走去。
武末末傻傻地看著自己的手,他不知道为什麽严磊要甩开他,他听到旁边围观的同学在小声嘀咕著。
“太粗野了,不分清红皂白就打人,真没素质。”
“就是,好好的比赛因为他这只老鼠给糟蹋了。”
“别人都不还手,他还打,真是太差劲了。”
“处分,不处分真是太便宜他了。”
老师说了什麽,武末末已经记不清了,靠在办公室的墙上,看著原本一大屋子人你来我往真的不亦乐乎,严磊鼻子塞住了一团棉花一直沈默不语,尔後就是一个接一个的走了,除了他的班主任,其它的人走的一个不剩,包括了严磊。
武末末真的不明白怎麽了,他动手了,就是因为看到严磊流鼻血了,那个大个子伦胳膊了,心里就一个想法,任谁也不能动他的严磊,谁也不能动他一分一毫,谁要敢让他吃亏,他就揍死他。
错了吗?
武末末撑著身体,看著那个一直盯著自己的女班主任。
“你知道错了吗,你知道你的性质多恶劣吗?要是高三二班的王健有个三长两短你知道会是个什麽後果吗,你一拳头打他脸上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他的眼睛现在还睁不开,好了,明天把家长叫来,我们会商量个处分决定的?”
武末末慢慢地挪出了办公室,扶著墙慢慢走,如果这时候有个背影,他真想一把抱住,水,给我点水。
他渴了,恶心头晕,想喝点甜的,可是没有。
强撑著挪到自行车棚,还没有把车锁打开,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手里是一瓶桔子水。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看著眼前的手,看著眼前的那瓶水。
他不明白严磊为什麽不干脆走了算了,为什麽不在他硬下心肠後就远远的躲开。一瓶水,一瓶水对他意味著什麽严磊什麽也不知道。
意味著它把那个刚刚结块的感情又融化了,意味著只有你知道我的弱点,就可以一次一次来攻击我。然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却不知道我伤在何处。
武末末蹲在地上痛哭,捂著脸,出不来声的痛哭。
“对不起,末末,在球场上我不该那样不理你的,我知道你是误会他打我了,对不起,末末。”
终究只是对不起啊!
武末末在妈妈去了学校後得到了一个停课一周,留校察看的处罚,有的人说重了,有的人说轻了。
武末末明白他没希望了,那个不进附中也能上清华的希望没了。
严磊的生日他终究没有去,黄海丽把他关在家里让他反省。武末末早没了当年那种‘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再犯,再犯你罚我跪搓板罚我举笤帚的豪情。’他真的是坐在家里反省,反省他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每天在家里做一日三顿饭,还负责所有的卫生,连挂了好几年的隔楼上的蜘蛛网,黄海丽都叫他扫了下来,除了买菜的二十分锺,赵老头白天就坐在他们家楼下守著他们家的楼门。除了趁赵老头去看大门,他妈去上班,武末末再一次爬著那棵槐树溜下来,出去用他妈妈给他的二百块钱买了一件不算品牌但也不错的篮球背心让方成帮他送给严磊,其余的时间他在家里坐牢,当然也真的闭门思过。
方成後来给他带了一句话,说严磊想通过他爸爸让学校把他的处分取消掉。
後来严磊亲自过来给他说,他爸爸不同意,说一帮孩子简直瞎胡闹。
时间过得很快,高二完了是高三,高三更是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武末末知道包括他自己和他们家都没有能耐能把那个档案里的处分取消掉,尽管高三一年,武末末牟足了劲,班里大大小小的活动他都参加,两只大眼睛每天都在找著好人好事扶危济困拾金不昧的事,死记硬背背古文背英语,除了得到了‘武末末同学进步了。’的评价,他没能把那个处分抹掉,就他知道的同年级另两个逃课逃得没形了的家夥,和自己同样的待遇,可自家长开著车到学校找校长深谈一次後,他们就洗白白成了良民了。
看著自己怎麽挣也换不来班主任的重视,武末末格外怀念那个秃了顶三番两次点著他脑门骂的老许。
老许,老许,也许只有你看出了我武末末并不是一支狗尾巴草。
武末末绝望了。他明白他进大学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善长的科目上拿上高分。还是要那种能让人把他的这个污点忽视掉的高分,至少两门他才能踏实。
他的视线不再停留在严磊身上,哪怕严磊不知为什麽突然和赵静分了,武末末也没能乐起来,他下死功夫学习,他知道他没法和严磊比,严磊有个当局长的爸爸,有个当主治医生的妈妈,就是考不上也有能力再上一年再考一次,而他武末末要考不上大学,他就得在那个院子里窝死了,他们院子有的是摆地摊的、卖菜的、修鞋的,考不上,他们的队伍里就得增加一个武末末跟他们抢饭吃。
高考进行的很顺利,武末末考完最後一门出来,顶著依旧耀眼的太阳,看著学校外面黑压压一片的家长,头有点晕。
“末末,你才出来,我都等你半天了。”武末末转过头来看著严磊,一晃四年过去了。他们终於可以分开了。
“考得怎麽样?”严磊问。
“还行。你呢?”武末末按了按额角,头有点痛可能是热感冒了。考前黄海丽非要在考场附近开个宾馆让武末末休息一下,说是一生就奢侈这麽一回,再贵也要住。武末末硬是没同意。
武末末说有那钱让那些有钱人去糟蹋,不如让他吃一盒冰激凌。武末末就骑著车子回去吃了黄海丽专门给他做的莲藕炖排骨然後带著一肚子的冰激凌上了考场,再让三个大电风扇一吹,吹出毛病了。
严磊笑了,“比想像中的好。”
“那就好,实在不行,让你爸想想办法把你弄进x大去,顺便把咱兄弟也照应照应。”
严磊上来就是一拳头砸在武末末的肩上,“想的美。我们家老头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眼里只有官没有其他的,我就不给他添乱了,我准备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快,今天我专门带相机来了,咱俩哥们这麽多年,还没一张合影呢。”
说著把手里的相机递到站的不远的像是严磊妈妈的女人手里,然後跑回来把武末末一搂,“笑啊,这一年你看看你那张苦瓜脸,吓得人都不敢靠近。”
武末末刚侧了个头想说一句,我苦瓜你还冬瓜呢。就听到快门‘喀嚓’一声,把他和严磊钉死在一块了。
武末末是第三天收到的相片,看著照片上自己的目光一点也不掩饰地落在严磊脸上,武末末觉得心虚极了,掂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然後揣怀里了,“这可得珍藏好了,赶明儿你升官发财了,我还指著这照片投亲寻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