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圣人神情晦涩,看不出什么情绪。
“回陛下,的确如此。”宁王垂着头。
圣人沉默不言,场面气氛隐约变得有些古怪。
众人皆知宁王这些年不得圣人喜爱,不仅仅是因为其母身份低微,还因当年宠幸宁王生母后导致了皇后自杀。
所以这些年宁王才会步步为营,半分差池都不敢犯。
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起不敢出,唯有下方主动挑起事端的顾蕴光。
他甚至在脸上带上了困顿,半寐般觑地扫过跪在中央的宁王,瞧不出什么喜色的情绪。
这般诡谲的气氛仅维持了半盏茶的时辰。
圣人脸上破冰,执着手中的金盏,似笑非笑地道:“嗯,红缨难得喜欢一个人,蕴光也是,这倒教朕不知如何是好了。”
众人听圣人亲昵地唤红缨,突然想起来宁王能走到眼下地位,全靠的是当年誓死求娶魏氏长女,现在却又接着王妃之名光明正大的私会旁人。
如此表里不一,实在不堪。
宁王听完圣人的话,心中微沉,看似是在询问,实则是在逼他抉择。
“父皇,依儿臣之见,蕴光才当真是难得看上一人,虽是个庶女当不了正妻,好歹也能让蕴光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太子不嫌事大地出言。
一出口便是荒唐话,众人已习惯了。
而这句话也恰好说至圣人心坎。
虽淮南王手握重兵,但这顾蕴光却实打实是皇姐唯一的儿子,幼时又长在膝下,再是如何有会偏向些。
心中另有思量,圣人斥看了一眼扶不上墙的太子,随后转头说道:“既然是红缨待着无趣,可入宫去陪太后,正巧身边也缺个知心人。”
没再议论顾蕴光娶妻之事,师知苧就身份低微,更何况是个罪臣之女,圣人并不打算让顾蕴光娶,就此掠过此事。
宁王坐回位置,来时的心情已荡然无存,晦涩地看着对面的人。
顾蕴光眼含绛河,玉面上染上几分醉态,对着他莞尔一笑。
宁王读懂笑中的意思,他这是收的顾蕴光第一份小礼,先当众断了他与师知苧的姻缘,还让圣人对他产生怀疑。
思此宁王心中翻涌,借着饮酒掩饰险些失态的情绪。
宴会至之尾声,圣人薄醉,在场众臣面带酣畅而归。
宁王一出宫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回府。
顾蕴光脚步徐徐地与太子行在后面。
太子满是兴味地觑看那都透着慌张的马车,笑道:“蕴光,瞧,这厮急了,这次下宴都装不下洋相了。”
顾蕴光收回视线,不置一词。
“早知那师府的三小姐对他有些作用,孤当时就该先一步将人抢了,好教他也感受感受这般滋味。”太子说得有些切齿,语气带着醉意。
“想安悦对那谢岐宴是百般关怀,甚至还求到孤这里来了,被是气的,如今见宁王这厮也是一样,心中现在是倍感畅快啊。”
听不下去这些陈年旧事,顾蕴光寻了个理由离去。
上了马车后,顾蕴光将头往后微靠,马车轻轻地摇晃,似也晃出了几分醉意,脑中莫名的突然想起了一人。
单手揉着额,声线喑哑地问道:“人带回去了吗?”
驱车的赵凿回答:“回爷,应该已经到了。”
顾蕴光闻言,揉额的手一顿,喉结轻滚,“嗯。”
夜色微凉,马车将停放至王府门口,宁王便脚步蹒跚地从上面跌落。
宁王扶开扶着自己的人:“人呢?还在王妃那儿吗?”
下人答道:“回王爷,下去您离去之后,王妃便将人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宁王转去别苑的脚步一顿,倏然回首,死死盯住回答的下人。
“是的,王妃道三小姐想走,说是在外面对顾侯爷一见倾心,王妃做主将人送去顾侯爷的府上。”
下人的话音甫一落,便见主子脚步蹒跚,双眸泛着醉红的赤色,直奔往外。
将将落府的马车上的马儿被解了绳,宁王翻身上马,谁也拦不下的一路奔疾前往侯府。
月色渐浓,四进古建府邸,亭台楼阁,飞檐黛瓦,处处雕梁画栋,甚至还有不少地方奢靡地用金箔纸贴绘着壁画。
赵凿将脚步微蹒跚的顾蕴光扶至内屋,随后唤府中下人备热水,燃熏香。
吩咐完这一切后,回过头本是要询问,府中被送进人之事。
却见青年似只懒恹恹的冬眠的雪白犬兽,颀长的身躯蜷缩软榻上,眉宇染着微醺的醉意,瞧着格外无害。
“爷。”赵凿欣赏两息,忙上前低声询问:“三小姐连同她的身契一道被宁王妃送来,若是宁王一会儿前来抢人,奴该如何做?”
毕竟是个王爷,做得太过了,圣人面上也过不去,所以赵凿一时半会拿不准。
顾蕴光困顿地掀开泛着水渍地眸,涣散地盯着梁顶的恶兽,唇微动:“等。”
“是。”赵凿领命行出去。